“刘老师跟你们要钱？要什么钱？”
      　　那女孩儿嗫嚅着说不出来，一个男孩儿走上前来。
      　　“李老师，是这么回事，这学期开学时，刘老师说要给我们开写字课，就在学费班费之外要我们每人多交了十元钱，给我们买毛笔、墨汁、大楷本子什么的，可后来就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支毛笔，我爸说那支毛笔也就值一块两块的。刘老师说还买了墨汁，本子、字帖没有买上钱就用完了。没有本子和字帖，写字课也就没开成。现在刘老师又让我们每人交十元钱，说买本子买字帖，这回怎么也要把课开起来。就为这，小小回家一跟他爸说，她爸就说不让她再上学了。李老师，买本子买字帖用十元钱了吗？总跟家里要钱，我爸也骂了我好几次呢。”男孩儿说。
      
      　　另外几个孩子也都围到他身边，七嘴八舌地都说了起来。
      　　“我妈也骂了我呢。”
      　　“我爸也说不让我再来上学了。说这样钱那样钱的，拿不出呢。”
      　　李陕忽然想起，他曾无意中看到刘琳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放着两瓶墨汁。
      　　——那时我觉得没见刘琳练过毛笔字，买那么多墨汁做什么？可现在想来就更加令人奇怪了，全班那么多学生，买两瓶墨汁哪儿到哪儿啊？更花不了那么多钱。可刘琳为何还向学生们收钱呢？
      
      　　他走到小小跟前，为小小擦去眼泪。
      　　“小小，别哭了。我去跟你爸爸讲，他会让你继续读书的。”他说。
      　　小小抬起头来望着他。
      　　“可是，可是，我家实在拿不出钱来，就是我爸爸还让我读书，刘老师也会不要我了，她说了，星期一谁要是交不上钱，就不让进教室。”小小说，眼里又流出泪来。
      　　他想了一下。
      　　“好吧，我找机会帮你们去问一问刘老师。别担心，如果实在要交这份钱，你爸爸拿不出，我就替你交。”他说。
      
      　　日期：2012-03-03　15:21:51
      　　李陕来到办公室前，梁校长、崔主任和来听课的教师们正聚在办公室前的台阶上谈论着什么，见李陕走来，崔主任上前几步，握住他的手连连抖动着。
      　　“李陕啊，好样的。因为昨天喝酒喝多了点，有一些头痛，没去听你的课；可听大家说，你的课讲得很好。祝贺你。”崔主任说。
      　　“崔主任，我讲的不好，大家谬奖了。真心希望您和各位老师多给我提些意见，多帮助我，让我真正能把工作做好。”李陕说。
      　　“哎，好就是好，过度谦虚就是骄傲了。其实，我以前也听大家讲过你的课上得好。继续努力，等县里指标下来，我会考虑你的转正问题的。”
      　　“多谢领导关心。”
      
      　　梁校长也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李陕的肩。
      　　“再努一把力，争取更大成绩，报答领导关怀。”梁校长说。
      　　“是，我会更加努力的。”李陕说。
      　　李陕走进办公室，一眼瞥见刘琳正伏在办公桌上。他走到刘琳对面自己的办公桌旁坐下，刘琳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立时又转向另一侧的体育老师王泉生。
      　　“这是搞得什么鬼名堂？要来听课事先也不通知一下，连准备也不让人准备就来听，这谁能讲得好？”刘琳愤愤地说道。
      　　李陕知道在听他的课的同时，也有老师听刘琳的课，从现在的情形看，刘琳的课一定是讲得不太理想。
      　　“可你听听外面大家的议论，李老师的课为什么就讲得那么好？讲课的事是临时决定的，他事先也没得到通知啊。”王泉生说。
      
      　　刘琳转过头来瞟了李陕一眼，冷笑了一声。
      　　“那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呀？昨天我因为肚子痛没有去下道营子听课，也就没能早点知道要听课的消息，今天早晨我来了才知道，哪还有工夫准备？都怪我不会来事儿，不会溜须拍马，什么事情都不能预先知道。”刘琳说。
      　　李陕哪会听不出刘琳的话的弦外之音？立时怒起心头，猛地站起身来。
      　　“刘老师，请你把话说清楚些，什么是会来事儿不会来事儿？谁又溜须拍马了？昨天崔主任宣布今天要来咱们学校听课，大家都听到了，难道都是会来事儿，都溜须拍马了不成？你不去听课，不知道消息，怪谁呢？再说，我昨天回到家里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哪来的时间再准备什么？我讲的课都是以前就准备好了的。你今天的课没讲好，难道你前几天没准备没备课不成？那可就怪了，即使是按正常上班，你不预先作准备，那星期一上课你给学生们讲什么呢？”李陕说。
      
      　　“我准备不准备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谁？”刘琳说。
      　　“我自然管得着。不说你刚才的话里夹枪夹棒的，我可以问你，就是为了陈湾村的孩子，我也问得着你。他们家里的人一年到头拼死拼活地劳作，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下点钱供孩子上学，只想让孩子们学点知识学点文化，可你这样对待他们，不是在欺骗他们和他们的家长吗？人做事总是要讲点良心的。”
      　　“谁说我没有准备课？我准备了。”
      　　“那准备得怎么样呢？今天没有把课讲好，明天就能讲好吗？”
      　　李陕真想趁机把刚才那些学生托他问的事情也向刘琳问个清楚，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时，崔主任和梁校长走进来，他不再说什么，刘琳也不再说什么。上课铃声响了。
      　　“梁校长，这节都听谁的课啊？我也去听一下。”崔主任说。
      
      　　“听何老师和马老师的。您要去就去何老师的六年级吧。”梁校长说。
      　　“梁校长，咱们一起去。别的老师也选班听听吧。哦，李陕和刘琳刚上完课，就休息一下吧。噢，刘琳啊，这次课讲得有些不足，可不要气馁啊，只要加把劲儿，多向李老师和别的老师学习学习，会很快就赶上来的。”崔主任说。
      　　办公室里只剩下李陕和刘琳两个人了。刘琳依然伏在桌上，不动也不响；李陕也沉默着。墙上的石英钟本来很微弱的走动声一时间变得格外清晰。李陕感到有些压抑，有些不自在，就站起来想到外面去走一走。可走了两步又停下了，重新走回桌前坐下。
      　　“刘老师，不管你怎么看我，有件事还是得向你问清楚。”他说。
      　　刘琳好似没听见，不动也不响。李陕注视着刘琳正要再开口，刘琳忽然抬起头冷冷地望过来。
      
      　　“有什么事又让你不清楚了？”刘琳说。
      　　“刘老师，今天早晨我在村里找学生来上学时遇见你班几个同学的家长，他们让我问你一下，这学期开学时你班学生每人额外交了十元钱，他们只知道给学生们买了毛笔，此外是不是还买了什么？怎么现在又要收十元钱？”他问，心里禁不住有些慌慌的。
      　　刘琳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异样，先是似乎有些慌乱，继而则更为严峻地板结起来，像一块铁，像一块铁上凝了一层寒霜，但片刻又软化下来，且突然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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