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巴谷青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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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耳根清静,落得自在有啷子不好?老头子啊,你啊,一天在纪检科呆,呆久哰,如今调了个科室,居然就闲不住哰?’
你说现在多无聊,啊,多无聊。老爸的声音有些无奈。过去天天听别人说,好像听到了一个个奇妙的故事,这些故事实实在在,动人心魄。如今一天不听,耳朵都聋哰,仿佛生锈了一般。这家小两口的故事一定精彩,虽然我不能知道倒底有多精彩,但我的确有一种迫切想了解的希望。
大概又过了三年,直到那个倒霉的星期三,令人心情难以平静的星期三。后面传来了哀乐。很感伤很感伤哩。连慧荷那哭天喊地的声音,声传十里,震人心扉,闻者落泪。当时我不禁想起了李清照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我就真的不晓得,一对如此这般的夫妻,感情竟然如此之深。”
“是啊。情到淡时转为真。”
“吵吵闹闹好夫妻,不吵不闹的夫妻,结果大多惨淡收场。”
“你小子,小婚没结一次,空生出许多离婚的感慨来。再说哰,他两口子的事,你仅仅是隔墙听到,实际的你只怕一点炒晓。再说,前后少议他人非,总不会错吧?不过,说到他俩的感情,的确很深的,深到……”
“张哥,你说得不错。后来我才晓得,他们的感情居然深到了无以言表,可歌可泣。至今仍然有许许多多的泪水在我心中流淌。突然有一天,只听后面搬家的搬家,搬进去住的搬进去住。不知到底发生哰啷子事。”
“让我来告诉你吧。她不是调走哰。而是……而是……”
“而是咋个些哰?”
“那一天,愁云惨淡,阴雨绵绵。她突然来对我说。是的,就在同一条过道上,她双眼的泪痕似乎未干,眼袋红肿。‘张兄弟,我准备走哰。’‘走哰?去哪里?’
‘对你而言,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是的,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说这话时,很淡然很淡然,仿佛世事了无痕一般。说这话时,她仿佛突然衰老了许多。这确非我所能预料到的。原本青郁郁的头发,半月内,竟然白了许多,眼角的皱纹纵横交错。她行动迟缓,步履蹒跚。事后,我仔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才猛然悟到,原来那很远很的地方,自己居然理会错哰。‘缘已尽,情未了。何事可期。’她说,‘如果机缘允许,我们姐弟还有再见的日子。’”
“机缘?她说到机缘?”
“当时我也愣了愣。不过此机缘非彼机缘,我也以为她是想离开这个伤心地,找另一个地方,慢慢忘记那无言而沉痛悲哀。‘兄弟,看到你渐渐从往事中走出来,姐很高兴。’我无语相答,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骤变的面容,说不出的酸楚。”
王群轻叹一声。
“她说:‘昨天,我独自在南眳河上走,走了很久。真的,很累。本来,我以为河水,那无声无息的河水,能让我从过去的这十多天经历中走出来。但是不能,真的不能。是姐没有看透,还是姐真的没有那悟性。过去的十几天,你知道,阳光明媚,但我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哪怕一点点阳光。天是亮的,心却反常地冷。姐不如你,真的不如你。脚下的土地坚硬而冰凉,好象七月天忽然冰天冻地,四周凄凉、虚幻。我仿佛置身在一个幻境中,越走越远,越走越无法确定今后的目标。于是我想到弟弟,我们的张老弟。’‘姐,你别想不开。千万想开点。’看着她精神恍惚的样子,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在这条荒凉、虚幻的河上。我的身子仿佛陷入了沼泽。我拼命爬呀爬呀。渐渐地,力气用尽,我感到浑身无力。整整十几天,我一直在爬,终究还是没有离开那片沼泽地。身子越陷越深,心跳越来越慢。夜晚,除了这些黯淡的街灯照进沼泽,那些怪味似乎已经遍布全身。四处都没有最近的路了,因为我已经陷入沼泽的中心。突然有个声音飘渺而来:只要别迷失方向,你一定会悟出那条路。路在你心里。我的心跳越来越慢,迷迷糊糊地,我好象晕了过去。我疲惫不堪,渐渐地在沼泽中睡去。醒来的时候,我似乎已经在沼泽中睡了二十年。我躺在沼泽的边沿,人们奇怪地看着我。在旭日东升的时候,晨练的人们,惊异地看着我。我躺在公园的靠椅里。四周的怪味仍然未散,而新的怪味又在蔓延。整个身子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陌生的公园,陌生的味儿。在这个地方,我似乎刚被人们记起,转瞬又被人们忘记。忘记哰好,忘记哰好。我想,我应该有一个全新的历程了。’全新的历程?”
“张哥,全新的历程是啷子意思?”
“我不晓得。真的不晓得。”
“‘弟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帮我照看几天房子,我去去就来。’五天后,她打电话给我。我赶到了她的家。她的家中有尼姑庵里来的人,还有两个据她说,是宗教事务委员会的人。‘房子我已经交给他们处理哰。’她说得很平淡很平淡,淡得没有一点悭吝。‘那你以来呢,以后打算咋个办?’‘以后?以后问问他们吧?’”
“她不会准备自裁吧?”
“自裁你个头。我也惊诧不已。我感到,是否是我害了她。而且这一害不浅。‘姐,你何必如此呢?虽然我不晓得你究竟要做啷子,但你大可不必如此呐。’
‘你别说哰。我已打定主意。在城里过,对姐来说,已经没有意思了。自从你哥去的那天起,眼前的一切,对我已经没有意义。’”
“是啊,情深至此,情深至此……我原以为世间情不过如此。今天我才晓得,有一种感情超过一切。”王群道。
“‘姐,你不要紧吧?’她摇了摇头,瞧着两个单位的人在清点楼房、家具。当清点到一个蓝田玉的小耳坠时,她似乎从梦中醒来,低叱道:停,放下。而后要过那玉坠,紧紧地贴在胸前。淡漠的眸子里,突地流出两泓清泪。仰头凝视着天花板,泪水象两条小溪,缓缓流到面额上,而后顺着鼻子两侧,注入口中。双肩耸动,头突地埋入双掌,抽泣起来。突然,她抬起头,微微笑了笑:‘兄弟,没事。看到这玉坠,我想起了他。’‘是的,我听说哰。意外意外,姐别太难过。’‘为啷子会是他?刹车为啷子在平地不失灵,在上山时不失灵,偏在那个拐弯的陡坡处失灵?兄弟,你晓得不,我看到他的面时,已经不能辨认出躺在那儿的就是他哰。你晓得吗?’说罢突然哀伤地抽搐起来。‘我原本以为我跟他能走到头的。没有想到……你好狠的心呐,竟抛下我,不闻不问地去哰。兄弟,你说我咋个办,我能咋个办?’她说。‘好哰。这些东西总算有个落脚点哰。好在我们没有孩子。我原本想给周家添个一男半女哩,现在好哰。我真的的赤条条而来,光生生而去哰。’我一字一句地体会着她的话。也有着与你一样的想法。”
“你不劝劝她。”
“为工作的事而死,可以劝。为爱而使,我找不到理由。但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这时,拍卖公司的人来哰。她淡淡了招呼进屋。当楼上楼下的东西被拉走一空后,她拾起被搬家公司的人无意碰倒的扫帚扫起地来。她扫遍了每一个角落。慢慢地,像在回忆着过去那些难忘的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抑或是的删除过去那些不平常的日子。”
“哦,这我晓得。这在当时是令南眳全城人吃惊的一回事。全城都传言,周家的媳妇发疯哰,疯到了把周斌半生赚到的钱,像打水漂一样,捐给了宗教组织。当真不是她连老三自己赚的,不心疼。她真的疯了吗,张哥?”
“你觉得呢?”
“不,没有。这我很理解,理解真的理解。”
“扫完地,她抬起头道:‘过去我没有好好打扫过这个家,今天,我来尽最后一次力吧。’说完,她用一条红线把那块玉坠下细地穿好,戴到颈上,然后,轻轻地贴胸而挂。‘兄弟,走吧。’‘去哪儿?’‘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闻听此言。我无语,我无悲,我无喜。只有恨,恨自己当初不该那么对她。也许她就不会如此看不开哰。”
“其实不是你的错。人人遭遇不同,走的路自然不同。同读一本书,意思有千般。只是她的去处究竟是哪儿,你难道不能说?”
“不能说,不可说。说不可,可不说。一切有缘,有缘自能相见。她是我姐,一辈子的姐,比亲姐还亲,比亲妹还近。”
“好一个有缘自能相见,为有缘自能相见干杯。”
“看着她白发飘飘地,飘然远离,有一种内疚无以言表,有一种哀愁存留至今。”
第十三章 一径梅花不避人(第一部完结)
他瞑瞑中意识到,小吃街上的那个“清馨餐馆”异乎寻常。如此清雅的名字,让人咀嚼无穷的文人趣味。文人开店引文人,定然别有一番风味。
“张权禄”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似乎遥远地飘渺而来,突地刺入他的耳膜。他急灵灵浑身一抖,终于从这个声音中清醒过来。他抬起头,四处搜索,原来自己确凿来到了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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