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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时间:4月2日
主人公:刘恋
年龄:20岁
那一年,阴霾的天空中飘着洁白的雪花。妈妈拉着我的手,站在没有人的大街上寻找父亲的身影。妈妈跟我说,父亲是因为事业上受了重创,才会变成这副模样的,他也不想赌的,他只是想找一个捷径把赔的钱快点赚回来。妈妈和我从来没有放弃过父亲,我们觉得父亲一定能回来。
而父亲却像一只在冬季里迷失了方向的大雁,任凭我和妈妈怎么追,他就是不肯回头。我永远忘不掉那个冬季的晚上,我和妈妈紧紧地拉着手。街道被冰雪覆盖了,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车辆从我们的身边经过。我们已经找了三个父亲经常去赌的地方,但就是找不到他。就在我们迈着艰难的步子,马上就要走到最后一个地点时,一辆因为路滑失控的汽车从妈妈身后撞了过来!我和妈妈就这样倒在了血泊里。当时,我吓坏了,浑身疼,又动不了。我使劲地摇晃着妈妈的身体,但是她却没有一点反应。
在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父亲趴在我躺的病床边,面色苍白。我使尽全身力气想坐起来,但怎么努力,我都坐不起来。父亲醒过来,看见我醒了,赶紧跑出去叫了医生。医生说,我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只是,我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以后都得坐在轮椅上生活。听到这个消息后,父亲抱头痛哭,然后又庆幸,我没有因为车祸而死去。父亲说:“只要你活着,你就要好好的,我要照顾你长大成人,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但是,我根本听不进去。我问父亲:“妈妈呢?”
父亲落着泪说:“死了……”死这个字这么轻易地从父亲的口中说了出来。我的感觉是妈妈的生命在父亲的心中一文不值。从那之后,我便开始恨父亲,恨他的不负责任,恨他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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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父亲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我出院了。回家的路上父亲跟我说:“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始终不肯跟父亲说话,每天坐在轮椅上看着妈妈的照片流泪。我要求父亲给我做一副拐,这是我对他唯一的要求。父亲第二天就给了我一双拐。我开始学习拄着双拐走路。父亲过来帮我,我就推开他的手。在父亲面前,我倔强得如一只麋鹿,不想给他一丝赎罪的机会。
一年来,我看到了父亲的变化。他每天忙于各个工作之间,白天去小区送水,晚上去肯德基当销售员。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赚钱。父亲跟说我,等攒够了足够的钱,就把以前的事业赎回来。
我不语。
四年后,父亲用他攒的第一笔钱倒了一批货物,狠狠地赚了一笔。那年我十四岁。父亲用赚来的钱,给我买了笔记本电脑,还买了很多好看的衣服和裙子。父亲说,我现在惟一能为你做的就是让你过上充裕的生活。当父亲将那一堆东西放在我的床头时,我还是忍不住哭了。
父亲开始每天忙于工作。他的事业越做越大。我们从以前的小房子搬进了现在的别墅。他还给我聘了专门照顾我的保姆。父亲知道我喜欢音乐,就给我买了钢琴,还在钢琴班给我报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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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原谅父亲。他不在家的日子,我就坐在阳光房里上网。
QQ上我认识了第一个让我心动的男孩儿,他叫孟子枫,我跟他说我的生活,说十岁那年的车祸,说父亲曾经的无情和现在的发奋,说我现在生活的优越和痛苦……当子枫要求和我见面的时候,我犹豫了。我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第一次为了一个男孩儿心痛。
我答应他,可以在视频上和他见面。那天,我穿了最喜欢的公主裙,化了很漂亮的彩妆。视频那端,我看见了他。阳光,帅气,声音很好听。他跟我说,他还是第一次在网上遇见这么好看的女孩儿。
这时,父亲在门外走了进来。他帮我摘下了耳机,推着我的轮椅想带我去吃饭。我慌了,用手死死地抓着轮椅的轱辘。我大声训斥父亲:“不要动我,不要!”我慌乱地扫过视频,看见视频那端的子枫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父亲怔在那儿,连忙跟我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和朋友聊天,我现在就出去。”父亲慌乱地走出去帮我带上了卧室的门。
我缓慢地摇着轮椅回到电脑前,我戴上耳麦问我喜欢的子枫:“很意外是吗?”他支吾着,眼神中有让人伤心的东西。他草草地跟我说了对不起,匆忙地下了线。我知道一切都没希望了,他,一个健全的阳光男孩儿,怎么会喜欢一个瘫子呢?我开始用拒绝吃饭的方式跟父亲抗衡。我就是恨他,因为他又一次把我从阳光下推进了黑暗。
那年,我十七岁,恋爱了,失恋了。父亲却病倒了。那次之后,我没有再上过QQ,也没有接触过其他的男孩子。对于我来说,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网络上,爱情,都是那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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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把自己是个残疾人当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将自己生活中的照片传到博客上,还把自己弹奏的曲子录下来,传到上面。许多人看了我的博客后对我品头论足,有的说我在无病呻吟,有的劝我应该重新树立生活信心,也有的在指责我不该这么对待自己的父亲……
之后的两年我对别人的评价已经麻木了,然而,有一个人的留言每次都能触动我的心弦。他似乎很了解我的过去,总是用一句温暖的话来安慰我,从不对我品头论足,字里行间都是对我的理解。后来,他也开通了博客。博客的名字叫“寻找与我失散的爱情”,他的照片刺痛了我的眼睛。是他,怎么会是他——子枫?子枫在博客上讲述了自己的网恋,那个懵懂、青春、坐着轮椅的女孩儿。我终于湿了眼睛,给他发了一个小纸条,上面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我们的见面很浪漫。在一条秋叶落满地的小道上,他推着我,给我讲他的生活和乐趣。那天,子枫湿润的唇紧紧地贴上了我的脸。
有了爱情的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发现,父亲也变了。我喜欢笑了,而父亲的笑容却少了;我爱打扮了,父亲变得邋遢了;我开始喜欢阳光了,父亲却只喜欢自己闷在屋里沉默。我觉得,父亲是因为我恋爱了才不开心。我甚至觉得父亲根本容不得见我开心。
直到那天晚上,父亲被急救120拉走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那么在乎他。
九年后,换父亲躺在了病床上,我趴在床边守着他。九年来,我第一次为父亲揪心。原来我那么怕父亲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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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父亲患了癌,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听了这些后,我趴在父亲的身上哭了。这时,子枫拍着我的肩膀,他说:“恋恋,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哭丧着脸对我说:“我不能再骗你了,其实我和你的再次相遇,都是他安排的。这两年来,他一直在找我。他愿意花高价钱让我假装爱上你,但我却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欺骗一个曾经爱过我的女孩儿。
“后来,见我不答应。他就给我讲了你们之间的故事。他告诉我,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想在临走前看见你开心的样子。我是被他这样伟大的父爱打动,才答应他再和你接触的……”
我终于忍不住,趴在父亲的身上哭了。九年了,我居然第一次为了他——我的亲人,我的父亲哭。子枫安慰我,说他愿意陪我走过这个难关。我笑着点头,既然这是他的心愿,我为什么不孝顺一次呢?医生告诉我父亲可以回家静养了。那天,父亲和我并排坐在轮椅上,夕阳下,我们的影子拉出了老长。父亲想要开口跟我说什么,被我搪塞过去了。我说:“爸,我们会幸福的。”他笑了,笑得那么安慰满足。
我知道,这是九年来,父亲最发自内心的笑。我突然恨自己居然让父亲难过了这么久。是父亲陪我走过了阴霾的流年,而我能还给父亲的只是让自己好好地活着。让父亲看着我幸福,然后笑着离开,我知道我可以做到!
雨桐点评
心灵和身体都受到痛苦折磨的你因为痛恨父亲才一直不快乐,其实有了这样深切的父爱你应该感到幸福,他带着一颗负罪的心守护了你这么多年,相信你的母亲在天之灵也一定原谅了他。没有哪一个父母能够忍受孩子痛恨自己,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是你们之间最幸福满足的时期,幸福来得虽然晚,毕竟你们都等到了,珍惜他生命最后的日子吧。
父亲,父爱,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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