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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不是我的生母,她的男人在一个夜晚,为了给他的情人也就是我的生母买一份糖炒栗子,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死。而我,她的男人和情人的私生女,竟然来投奔她,她居然接受了。
我是她男人的私生女
我的身世很凄苦,我的亲生母亲是个酒吧卖唱女,一夜迷情跟一个男人生下我,后来她带着我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这个男人待我们很好,可是在我长到5岁的时候,他抛下我们母女死了。9岁那一年,我被自己的亲生妈妈扔在一间房子门口。我至今还模糊地记得那天风雨交加,那个生养了我9年的女人说:“你如果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你爸爸死了,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她红色的衣裙在拐角消失,我已经傻了,甚至都没有喊叫。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消失在视线里,我在雨里大喊着追她,跑了好几条马路,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便站在马路中央,期望着有哪辆车把我撞倒,反正连我的亲生妈妈都不要我了……
傍晚的时候,我还是坐在了这个叫王春香的女人家门口。她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冷得发抖的孩子,一个装着几件衣服的箱子。她紧捏着我的胳膊,脸阴沉许久,一语不发地把我带进屋。我还记得那个傍晚,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房子里开着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她给我换了干净的衣服,问我:“你身边放着这一箱子衣物,你妈妈是不要你了吗?”这话将我隐藏的泪全部引了出来,我点头又摇头,咬着唇,泪流了一脸。她有些不知所措,过后便把我拥在怀里,许久没说话。我仰头的时候,看到她眼角的潮湿,她拿着吹风机帮我吹头发,她的手指柔软,怀抱里有浅浅的薄荷香。她说,你看你的头发,和你爸爸一样,又直又硬。她忽然丢了吹风机,呜呜地哭了。我只记得她说“孩子,从今往后,有大妈我的一口饭吃,就有你的一口。”
也许你们会很奇怪这个女人是谁,日后长大了我也觉得这世界怪得很。这个女人不是我的生母,她的男人在一个夜晚,为了给他的情人也就是我的
生母买一份糖炒栗子,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死。而我,她的男人和情人的私生女,竟然来投奔她,她居然接受了。
我怎么可以亵渎她的善良?
在她身边的日子,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爱情,我彻底相信再没有一个人会比她更爱我的爸爸。她常常会抚着我的头发,吃饭的时候,也会盯着我的眉眼走神。她说,你怎么这样像他呀?她给我转了学,领着我去报到的时候,她说:“在学校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就告诉大妈。”那年我9岁,她的话语让我无比温暖。那天进学校才不过半天的时间,我就跑回去找她。她在一家纺织厂上班,机器轰隆隆地响,她跑出来着急地问我怎么了。我只顾着哭,不知道该如何张口告诉她。班里的孩子都鄙视我,我的同桌,那个扎着花蝴蝶结的小女生,撇着嘴巴骂我。她说:“你一个私生女,还厚颜无耻地来找人家养你。”我咬着唇,反驳不出一句话,我那么小就知道她说的句句都是真的。她问了半天,看我除了哭没有任何的回答,就借了自行车到学校找我的班主任。晚上回来的时候,她说:“这边房子价格涨得很好,我想把它卖掉或者租出去……”我扒着碗里的饭没做任何回应。 夜里,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的房门半敞着,我看到她辗转着在床上没有睡着。我蹑手蹑脚地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听到她很警惕地起了床。那个晚上我走出生活了十天不到的家门,坐在小区的椅子上,我不知道,夜这么黑,世界这么大,我应该去哪儿。我听到她一声声喊我的名字,看到她从小区里跑出去。我把自己躲在黑暗里,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不过一个星期,她给我买了漂亮的床,很多的衣服和发夹;她每天都要从存折上取钱出来,为我毫不犹豫地花出去;才不过七天,我吃饭的喜好便被她摸得一清二楚,做菜不再放姜,西红柿记得剥皮……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难道她不应该恨我吗?因为我的出现,眉眼里全摆明了她男人的背叛。我怎么可以留在她的身边,亵渎她的善良?
天快亮的时候,她在我母亲的小区门口等到了我。她说:“你母亲说你没回来过,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到这里来。”她只穿着一个外套,里面是单薄的睡衣,这个女人,在冷冷的石板上坐了五个小时,而我的母亲,却在她离开后始终没有出来问过。她说:“大妈对你不够好是吗?”我摇头说:“是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她摸摸我的头发:“孩子,我们搬家。” 几天后,我们就从长沙搬到了武汉,她祖籍武汉,这里是她熟悉的故乡,再没人知道我的一切,没人会笑话我。她给我找了学校,并和班主任谈了很久,送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她竟然蹲下来亲了亲我的额头。
当我明白她的爱情
我最美好的童年就这样在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度过了。我15岁的那年夏天,我已经成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巷子里的一个李姓男人送了我一串珍珠项链,光泽晶莹而诱人。他带我去他家,给我削水果、倒饮料。我们刚坐下几分钟,她便砸响了房门。原来她下班
早,邻居家的阿姨告诉她看到我进了那个男人的家,她便发疯一样追进来,冲着我大声吼,拉了我就走。我嘟囔着问她干什么啊,她却急了,回手给我一巴掌。打完之后,她伸出手,想拉我,却又空空地收回去,转身回家。
第二天,她拿了很多钱,带我坐的士,到了武汉市中心一家价格不菲的西餐厅。看了半天菜单,点了一些我从来没有吃过的食物。每个都是小小的一份,她自己却不吃,她说:“女孩子是要富养的,什么样的世面都见过了,在诱惑面前才不会迷失。” 这个女人,花了几百块钱带我吃这一餐饭,想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我真的懂了,却不是因为这一餐饭,而是因为她满眼的焦急。我说:“妈,我知道了。”我叫得有些含混,她依然听清了,她突然哭了。回来的路上,她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了很多。她说自己始终不能怀上孩子,所以,她理解他,恨过、爱过,最终选择了原谅。那一刻我纠正她,不是爱过,是爱着。那时,我才15岁,却已经明白了她的爱情。人世间这样的大爱让我心
底有一种柔软的温情,我们家里依然有爸爸的东西,他的衬衣领带都整齐地摆在衣橱里,他的父母她依然每隔几个周末会去看望,他的女儿她在养着……如果不是爱情,谁可以做到这些?
去过她期望我过的生活
我18岁的时候,我的生母回来找我。她在我的学校门口,让我跟她走。她说:“我现在一切都稳定了,你继父答应给你办出国手续,你大妈在给你收拾东西。”她的嘴一张一合,似乎这是再应该不过的事情。她说:“你要原谅我,那时候我真的很难,什么都不能给你。我摇着头,心里想的全是她,王春香,这些年,她也真的很难,但是她竭尽所能地给了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我。母亲说,我已经跟她说了,她同意了我带你走。我的心轰然而响,怎么可以?她真的如此舍得我?我一口气跑回家的时候,她在我屋里,坐在我的床上,摸着我的枕头,只这一个动作,便让我的心疼了再疼。她说,你妈给了我好多钱,你看。那叠钱醒目地放在桌子上,她拿着它们,挤出笑容,说,你走吧
,要不然,这些钱你妈要收回去的,我现在退休了,这些钱对我有用。
我离开的时候,在门口给她行了大礼,跪在地上,磕了头。她低着头,直到我离开都没有抬起来,我看到她的脚面上有东西滴滴答答地砸下来,湿了一大片。我没出国,只是去了北京,这座离她千里的城市。很快我便收到她的汇款单,那些钱,她一分不差地给了我,附言上她说:“谢谢你陪我这些年。”我是哭着去邮局的,坐在邮局的台阶上,抱着那些钱不停地哭。我何尝不知道她说那些话是让我离开,而我哪能不懂她……正因为懂她,我才乖乖离开,过她期望我过上的生活。
又是年关,我决定回武汉过年,陪她过年。我觉得我们像是有心灵感应,我买了车票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她的电话,电话里依旧如常的关爱,只是声音里掩不住迫不及待。我突然去火车站退了火车票,决定改乘最快的一班飞机,我发现我怎么有那么多的泪水,从安检到候机室,从起飞到降落,我不停地哭。飞机上邻座的孩子悄
悄地问妈妈,这个阿姨为什么一直在哭啊?他妈妈说:“因为她想妈妈了吧。”我咧开嘴对她笑了一下,我真的是想妈妈了!
那天夜里,我躺在她的怀里,一直想告诉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北京吗?其实,只是因为她一直向往那个城市。她说我爸爸曾经带她去过一次,那是她最美的一段时光,于是便喜欢上了那个城市。她说只要想起那个城市,便会觉得温暖。
我把这话牢牢记住了,我想让她跟着我去那个城市,我想给她我父亲欠她的一切,我想让她一直温暖幸福……再过几天就是新年,妈妈让我回长沙过年,我拒绝了,我想陪她在武汉过年。
芥末味道
风雨无情人有情
曹萍波
很小的时候读《三字经》:“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命,须顺承……”总是小小的懵懂不解和不屑一顾。偶然翻书,看到老舍一句话:“失去慈母,就像插在花瓶里的花,虽然有香有色,但却失去了根。”没有妈妈的孩子就像没有根的种子,孤苦漂泊,命
运总是流离颠沛。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人是生而不平等的,不是说贫富,而是说命运的翻云覆雨。比如那些生来不知父母、遭遗弃没有家的孩子,倘若无处求得最基本的依靠,一出生便是大苦难。于是被收养,重新拥有一个家,是他们摆脱命运的最大幸运。所以我特别感动于这世间的种种母爱,尤其是除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外,还有那些不是亲生却超越亲生的母爱……台湾的朋友告诉我他们有一句民谚:“生母你先站一边,养母的恩情大过天”,我没有养母,但是我敬爱这样一个群体。她们抚养了与自己没有血缘的孩子几十年。除去没有一个十月的守候,这是世间惟一一个没有血缘却有一切的整体。
以前看过一部感动到哭的电影《妈妈的爱和泪》(又名《孤儿泪》),是根据张平同名小说改编的。故事依托上个世纪80年代初的某儿童福利院为大前提,影片以养母倾心养子爱子医子和子恋养母的深厚感情为主线,以小主角的亲生父亲与养母争夺领养权为副线,展开了一场选择
母子情深还是选择血脉金钱的较量,讲述了一个农村养母对代养的残疾儿子的深切浓厚的母爱和为此而洒落的心酸或欣慰的泪水。这世界上最难抹煞的就是亲情。当晨晨讲述她的故事的时候,我眼里浮现的就是那样一个深情、善良而苦难的养母,还有那个薄情、无良的亲妈。
在无怨无悔地养育了她十多年后,她的养母为了让她无所依恋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对晨晨说“你走吧,要不然,这些钱你妈要收回去的,我现在退休了,这些钱对我有用”的时候,我想这个世界其实原本就是善良的人最难以决断、难以割舍的人情事故。但是也往往因为善良,才不愿意让他人难过,也因此苦了自己。有的时候,对于每一个人短暂珍贵的一生,竭尽可能成全他人苦了自身,是不是也是一种对生命的罪过?
然而,生活总像是在试探我们每一个人,于被遗弃被领养的他们,年幼的心没有太大承受力,所以命运将他们伤害之后会突然给他们一个惊喜;于大爱无私的她们,一个瘦弱生命的到来都是这风
雨无情人有情的尘世中,命运最隆重的馈赠和施舍吧。
口述,情感,婚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