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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7年2月16日
倾诉人：申拥军39岁
采访人：记者焦素芳 实习生辛学知
人们形容过分的人常说，再一再二，总不能再三吧。可我在婚姻上就很过分，我曾有过三次婚姻，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现在想来，每一次的过错都在我。
19岁的第一次婚姻
父亲在镇上开个废品收购站，别看与废品打交道，我家在镇上却是最富的。不到16岁就有人给我介绍对象，19岁那年我和红梅有了第一次婚姻。
1988年腊月初六，我和红梅举行了隆重的婚礼。红梅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也很有个性。婚后第三天回门时因与母亲意见不同，我第一次打她。
在母亲心中，红梅就是买来的牲口。红梅家很穷，与我成亲，是因为我家给的彩礼多，而她弟弟上学急等着用钱，而我也被金钱意识所左右。打她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而且几乎每一次都是不见血不松手。挨打时的红梅每一次都用沉默抗议，不管打她打得多狠，她从未叫喊过。而愚蠢的我竟以打她来显示自己是个男人。
两个月后红梅怀孕了，母亲知道后，对她好多了。但是，当红梅生下女儿时，母亲当即变了脸，女儿还未满月，我又打她了。在那个小镇上我家就是当地的土皇帝，我常常愚蠢的这样想。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在女儿两个多月时，红梅离我而去。与我结婚前红梅就有心上人，但她父母贪图我家的钱财，逼她与我成亲，与我结婚后，本打算好好过日子，可我一次又一次“打”破了她的梦想。红梅想带走女儿，她说：“既然你们不喜欢女孩，就让我把孩子带走吧。”母亲却说：“我们就是当狗养着，也不会让你带走。”
红梅悲愤而去。我的第一次婚姻，一年四个月零十天。从始至终我一直以为我是对的，我与红梅从未真正交流过，母亲说她不贤惠，我觉得也是;母亲说她该挨打，我也觉得她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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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钱买来的晓春
红梅刚走，就有人上门给我提亲。这次我得选个中意的，上中学时我就喜欢晓春，一打听晓春还未定亲，我兴奋不已。
母亲派去的媒人回来说“晓春说不同意”，母亲冷冷地笑着对媒人说：“告诉她，我们给比别人多三倍的彩礼。”
很快就传来好消息。钱!再次决定我的婚姻。
1991年九月初九我与晓春结婚，这次的婚礼让镇上的人们再次目睹了我家的奢华，有人心疼地说这是在烧钱哪!
虽然，因母亲多给三倍的彩礼，晓春下嫁于我，婚后却发现，晓春不是爱钱的世俗女孩，送去的彩礼刚好是她父亲做手术需要的数目，因没钱，已等半年了。
可能是我学会爱了，这次不管母亲如何教唆，我都没打晓春，母亲的观点是媳妇孝顺，是打出来的，打怕了，就乖了。
晓春不算漂亮，但聪明，温柔。每次母亲刁难她时，她都能平安度过，她甚至开玩笑说：“都是女人，何苦呢!”母亲耐何不了她，找我理论，言谈之中，希望我冷落晓春。母亲说多了，我大吼几声，是做给母亲看的。
后来我才知道，晓春一点都不爱我，她感激我家的钱救了她父亲一命，她是怀着感恩之心来到我家的，聪明的她一直偷偷吃
避孕药，所以结婚半年，她一直未怀孕，母亲以她不会生为由，逼我休了她，我不同意，母亲以死相逼，最终母亲胜利。
这次婚姻半年整。我开始反省，钱真是无所不能吗?母亲真是为我好?我家花比别人多几倍的钱娶来的媳妇，不是被打跑，就是被休了。红梅与她的心上人生育一双儿女，至今都很幸福，晓春与她现在的爱人也很和睦。
我越来越觉得晓春走时说的那些话像真理，她说：“钱多了是有好处，但钱买不到的东西太多了，在你们家钱是至高无上的，总有一天你们会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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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三个女人
母亲不再向人炫耀我家的钱财，因为在这个小镇上已没人愿意把女儿嫁到我家，人们愤愤地说：“把女儿嫁到他们家是会被钱烧死的。”
晓春离去三个月后，我去了浙江。虽有过两次婚姻，但22岁的我看起来依然像个学生，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在一家饭店当门童。这个工作，让我遇见了我生命中第三个女人阿睿。
阿睿在后厨择菜，腿有残疾但不影响走路，有过一次婚姻，大我五岁，但她看起来最多二十岁，当我告诉她我有过两次婚姻时，她很惊讶，就像当初我，惊讶于她比实际年龄小几岁一样。
我们不知不觉的相爱了。前两次婚姻给我的感觉都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而现在才知道婚姻不能没有爱，我们发疯的爱着，我生平第一次感到，这个世界上，有人爱着我，而我也爱着她，真好。
阿睿提出结婚，且愿意随我来河南，我当然求之不得。
结婚后，我发现阿睿是真爱我，以我家的条件，她可以买我们那个县城最贵的衣服，可是，阿睿只穿几十元一件的。连母亲都说：“这个南蛮子，像个过日子的。”
镇上一些无聊的妇女经常向阿睿唠叨，我前两次婚姻的种种不是，阿睿以听不懂为由，一笑了之。这次因爱而成的婚姻，我也是倍加珍惜的，我常暗示母亲别再干涉我的婚姻了。母亲虽然没了太多过分的言行，但我仍觉得她排斥阿睿。
我想带阿睿去打工，可阿睿说她喜欢农村的气息。我想也行，反正我们的废品收购站也够忙的了。
1993年阿睿为我生个女儿，母亲恶狠狠地说：“又一个赔钱货!”阿睿无视母亲的不满，对女儿疼爱不已。1995年阿睿生个儿子，母亲比谁都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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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儿子的到来，我的第三次婚姻维持十年。随着儿子的长大，母亲对阿睿的态度也在变化，她不允许阿睿过多接触儿子，对阿睿来说，这太痛苦了。我早已被幸福冲昏了头，我以为那只是婆媳之间的正常争执。我没想到的是，母亲虽然很少在我面前与阿睿争吵，但背后她甚至动手打阿睿。
2005年阿睿的父亲病故，她回家乡余姚。料理完父亲的事后，她通过电话向我诉说了母亲的种种不是，我突然有一种预感，我觉得我的阿睿不会回来了。
果然，阿睿说十年中我母亲一直在折磨她。现在她的父亲去世了，前夫出国了，本来判给前夫的女儿又得阿睿来抚养了。
阿睿说母亲已经七十多了，我不可能撇下母亲和女儿。可如果我带女儿来河南，你的母亲会同意吗?阿睿说她原想让我跟她去余姚，可是她觉得她母亲太可怜了。她说你知道吗，小军，虽然我爱你，但我一直觉得，无论与谁结婚，你都不会幸福。因为你有一个那样的母亲，她对谁都不会满意。
我不甘心，去余姚找她两次，看样子她比我还痛苦。相识之初，我笑称她在我心中像天使，其实那种感觉一直不曾离去。我不忍看着我的天使受伤，只能把阿睿深藏心底。
女儿，我永远的心债
我将信将疑地咨询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断定我母亲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我在家里排行老八，上有七个姐姐，母亲怀我时奶奶跟父亲说，再生个女孩立刻休掉她。可以想象我的出生对母亲意味着什么。
若不是阿睿提醒，至今我都不会替母亲想一想，若不是看到阿睿对她女儿用心呵护的场面，我早已忘了我还有个16岁的女儿。十几年来我从未正眼看过她，更别说抱她一下，女儿小的时候，总是远远地、怯怯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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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病态般地讨厌女性，真的把女儿当小狗养。小学一毕业，母亲就不让她上学了，镇上的人都说菲菲是在废品堆里长大的。但女儿像逆境中的花草一样顽强生长，她像她母亲一样，美丽而有个性，14岁那年她就背个破书包去北京打工了。打工的两年中她从未给家里打过电话，我和母亲竟都以为这很平常。
当我感到愧疚，千方百计地找到她时，16岁的她即将做新娘，新郎比她大16岁。我说：“你怎么能嫁个比自己大16岁的男人?不行!”女儿微笑着对我说：“他是比我大很多，可是他对我好，把我当人看。在那个家里你能给我这些吗?”我无言以对。
女儿的男友郑重地对我说：“菲菲把她的遭遇都告诉我了。我不是可怜她，也不会骗她，她还未到法定结婚年龄，我们先举行个仪式，然后我会供她去上学。”
我突然涌起强烈的父爱，女儿才16岁，对，让她回去上学吧。但女儿说“不用你费心了。在哪儿上都一样，你还是回去吧”!第一次与女儿说这么多话，我却感觉少点什么，对了，说了这么多，她竟没有叫一声爸。
我没脸要求女儿，因为从小我就没给她叫爸的机会，也许长期搁置，她早已忘了爸爸是何叫法。
2007年正月初九是女儿菲菲19岁的生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她出生时的模样。不停地在心里祝福她。
孩子是自阿睿离去后我想得最多的。
人要是只为自己着想，可能就是我这样的下场吧。伤了人家也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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