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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确定,我们之间,不但相爱,还有这十年共同度过的亲情做后盾,有这样深厚感情基础的我们,为什么要屡屡提离婚?怪生活太琐碎太庸常太平淡?怪我自己要求太高?怪我们都不懂得经营夫妻之道?相爱的人,能守过岁月吗……
冒着风雪,我拎着保温桶往医院的方向赶,鱼汤是才出锅的,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进病房时,孟铭(化名)正眼巴巴地望着房门口,我一进来,病友们就哄笑起来,“小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
保温桶一打开,香味四处飘散,病友们又笑,“天天的汤都不重样,小孟好口福啊。”孟铭笑得两眼直冒光,“我老婆,那是没得说啊!”
我嗔怪地看他一眼,就拿碗装汤装菜,这时,孟铭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背过身去装没看到,听到孟铭小声说,“你不要再打电话,我怕我老婆又误会了,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你吧,再见!”
我和孟铭都没再说话,他沉默地吃,除了以夸张的喝汤咂嘴声表示汤好喝以外,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我知道为什么,来电话的那女人是他单位同事,平时就和他关系特别好,号称孟铭的红颜知己,我家发生什么事她都知道。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来往得特别频繁,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越了界,因为,孟铭好几次跟我提离婚了。
而且,自从孟铭住院,她就天天打电话来,还都是我来探望的时间,这个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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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铭说欠了她的,欠了什么?虽然听得出来是跟她撇清关系,却又说什么下辈子,呵呵,这个男人啊,还真多情。
吃完饭,收拾完一切,我准备走了,孟铭说,晚上就不要来了,他说在医院订了饭,还有汤没喝完,叫护工用微波炉热热就行,省得我跑来跑去太辛苦。
我答应了,又叮嘱半天才出门。在车站等车时,我摸到大衣口袋里有个硬硬的东西,摸出来一看,是孟铭的手机。把手机都给了我,证明他心中再没有鬼了吧?
我有点好笑,想想他鬼头鬼脑的样子,不禁又叹气。
在我眼里,孟铭人长得丑,个子又矮,这几年工作才有点发展,可以说,各方面都比我稍逊一筹,曾经是我眼里最安心、放心、省心的“三心”老公。
可是,事实证明,这个“三心”老公实际上是,最不让人安心省心和放心的人了!
当初我嫁给孟铭,在大学同学里引起过轰动,为什么嫁?还不是因为他对我好。
给他打个电话,深夜里说想吃烧烤,他可以翻窗户躲过舍监,从校园里一路跑到大门口,近二十分钟的路,回来给我带上一大包吃的喝的,还把寝室里的姐妹们个个都算上。吃着烤肉,喝着啤酒,哪个姐妹不夸他好?
在操场上看露天电影,只有他带了风油精,搞得别的同学抱怨,把蚊子都赶去咬她们了。可以说,我想得到的,他能想到,我想不到的,他还能提前做到。
在他追求我的时候,我还和体育系的一个“183”谈过,我1米72,总觉得孟铭个子太矮,走出去让别人笑。
可谈了差不多一学期,帅气的“183”又被别的女孩撬了。从那以后,我彻底告别“外貌协会”,觉得漂亮的人一定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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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失恋的痛苦期,孟铭又出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仍然是一个电话,他就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的样子,哪个女人有定力拒绝这样的痴情?
毕业了,我们各自进了局级单位,我成了公务员,他被分到下级企业里去了,又恋爱了四年,我们就结了婚。
我是个保守的人,恋爱那么多年,我也不曾答应过他的非分之求,所以在新婚之夜,我才算是彻底把自己交给了他。
蜜月过了,婚姻来了,可一切好像都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他变了,不再殷勤,不再体贴。
恋爱时他可以每天都来接我下班,现在我加班加得再晚他也无非是一句话,“自己回来路上小心啊。”
我生气,“你就不怕我遇到强盗什么的?”
他回答得可气人了,“别人能抢你什么啊?一看就没钱,再看又没色。再说,你一个狮子吼就可以送强盗上西天。哈哈!”
说起来,我在婚后也变了,本来脾气挺好,后来是动不动就跟他吵架,每次都吵不过他,我都忍不住要狂吼一番,像个泼妇。
我变得唠叨,嫌他不会做事,抽懒筋,睡觉蹬被子,吃饭漏饭,什么都要我说。他不耐烦,觉得我比他妈都要烦。
有时候我真想,结婚是为了什么?如果不结婚,他一直在追求着我,永远都是那种甜蜜状态,该有多好。
男人太善变了,结了婚就全变了,真是受骗上当!
第一次决定离婚,我们在麦当劳碰的头,在家里那个环境,只会吵成斗眼鸡,不会得到任何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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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特意选择人声鼎沸的场所,却成为我大丢脸的地方。本来,只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讨论财产怎么分,怎么对家人交代,他却突然伤感地来了一句,“以后谁帮你举晾衣竿呢?”
我家阳台没有装自动晒衣器,晒被单用的还是竹竿,每次,都是他帮我举着竿子,我来晒。
别看他矮,做事还是很认真的,总把竿子举得高高的,过头顶,生怕弄脏我洗的被单。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到他丑丑的脸上认真的神态,忽然就禁不住泪流满面。他看见我哭了,他慌了,握着我的手,一个劲说对不起。
第一次离婚,以我的号啕大哭为结束,而且更可气的是,没过两天,我就查出怀了孕,这下子,不但那个殷勤的老公回来了,还多了一个好老爸。
在女儿出生的那段时间,我又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女儿满了三岁,上了幼儿园。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我们紧张的生活终于轻松了一口气,孟铭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又恢复了原样,懒得抽筋。
他在企业里无事可做,成天跟狐朋狗友在外面吃吃喝喝,打牌,创过四天四夜没下牌桌的纪录。
我们又开始了争吵,无休止地争吵,动手,冷战,分居,我怪他没有上进心,他怪我拔苗助长。
我们第二次决定离婚。可吵来吵去,谁都不肯放弃孩子。但没想到,我们只顾着吵架,孩子感冒转成了肺炎,烧到40℃,一送到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单。
在抢救室外,我和孟铭抱头痛哭,我说要是女儿没了,我绝对跟你离婚,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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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肺炎总算控制住了,却还是留下哮喘的后遗症。孟铭老实下来,我们也和好了,他找关系重调回局里,事业也开始有了起色。
三年一坎,女儿现在六岁了,孟铭这次出了鬼,又跟那个红颜热乎上了。
又是吵架,又是打,我们第三次决定离婚,女儿归我,我被他伤透了心。
我们决定,1月18日去民政局,十年前我们就是这天登的记,好聚好散吧。
那天下了雪,孟铭怕拦不到的士,特地去单位借了车,没想到所有的车都开出去了,只有一辆面包车在家里。
他说能不能等雪停了再去,我说滚,这日子特殊,今天不去就永远不要去!
孟铭的驾照拿了一年,总是蹭单位的车开。他自夸说是技术还可以。
我恶毒地说,是不是老是带着那个红颜一起出去玩练出来的?他气得半天没说话。
大路还好,可背街的小路上有积雪和冰,有点滑,他把车子开得很慢,可前面有辆的士开得更慢,拦在路当中,孟铭就踩了一脚油门,想超过去,没想到车子一下就溜出去了,他一急,一脚踩死了刹车,车子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前直飘,他一看右边是树,就往左打,左边又有辆货车正在开,他赶紧又往右,迎面一团黑影扑来,我吓得尖叫着闭上眼睛,感觉他猛地抱住了我的头,然后砰的一声巨响。
上天保佑,我们上车时,经不住我一再唠叨,我和他都系上了安全带,没被甩出去。树没撞上,但擦了边,车头凹陷。我戴了顶绒线帽,撞车的时候孟铭又抱住了我的头,所以虽然我撞到了挡风玻璃,但他的胳膊受伤更重。
我被撞得昏昏沉沉的,感觉他把椅背放低,然后一直抱着我,低声安慰我,说没事,有我呢,警察马上就要来了,马上去医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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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晕晕地笑,我说,每次都是这样,总要发生什么大事,我才能享受你的温情。你自己说,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抱过我,好好跟我说过话?
他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天天在一起,哪有那么多的话要说?我对你好,难道你感觉不出来?
我想想撞车时他扑上来护住我的样子,不由说不出话来。可是,我心里在说,不可能天天撞车嘛,非要经历这样的大事,才能表现你的爱吗?
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我被人扶起来,头上还在流血,糊了眼睛,却听见孟铭跟警察说,麻烦拿根撬杆来,我的左腿卡住了,怕是断了。
孟铭左腿粉碎性骨折,左手臂骨裂,我的头上缝了几针,我伤势轻些,先出了院,把女儿放在父母家,我就回家一门心思地煨汤、做饭,想到他像个石膏人一样躺在医院里我就觉得心慌,真怕他好不了,或是落下残疾。
可又想,也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我们命中注定不会分离,他就算是残疾了,又怎么样呢?我不在乎,只要我们能相守。
他是爱我的,把我看得比他的性命重,从车祸这事,我再没怀疑,想想这点,心里又不禁有点甜。
我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但是,会不会好了伤疤又忘了疼?
一直以来,我不停地对他做着这样或是那样的要求,希望他能达到我的标准,可是,这样是不是强人所难?我是不是该放弃对生活质量的要求?
我能确定,我们之间,不但相爱,还有这十年共同度过的亲情做后盾,有这样深厚感情基础的我们,为什么要屡屡提离婚?怪生活太琐碎太庸常太平淡?怪我自己要求太高?怪我们都不懂得经营夫妻之道?如果没有这场车祸,结局又是什么?
站在车站,风雪弥漫,我有点茫然。相爱的人,能守过岁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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