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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写：记者丁凡
讲述：崇明(化名)
性别：男
年龄：75岁
学历：初中
职业：退休
时间：7月25日
地点：青山公园
暑气蒸腾，武汉的桑拿天要把人都晒卷起来。75岁的爹爹崇明穿着背心短裤，在青山公园的一家咖啡店等我。对这样的暑热他记忆犹新。25年前的7月26日，他的恋人月茹(化名)，就是在这样一个夏夜，消失在滚滚长江里，永远地离开了他。崇明说，在月茹的25周年忌日，他要鼓起勇气把这个故事讲出来。
她小我26岁，却倒在我怀中
我就住在青山公园附近。多少年了，我的回忆就徘徊在这一带。江水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但我内心的呼喊，只有在江边给月茹烧纸的时候，才能振荡在空气里。
时光倒流回二十八九年前。青山公园附近有一座厂，我在这间工厂的化学室里负责技术。和化学室隔一条狭窄的过道，是月茹所在的车间。同一个厂里的工人，休息时候会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月茹长得很漂亮，我当然是有印象的。
那一年是1984年。我46岁，结婚20多年了;月茹快20岁，刚进厂，有一个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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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化学室有二三十个人，女同事也不少，但都没有月茹好看。我算个小领导，对下属很关怀体贴，不但给每个人配备了一个储物柜，还申请安装了一台空调——那时候空调在国内才刚刚出现，还是用水制冷的。从空调里流出来的都是热水，我又修了个蓄水池，把热水存起来，这样同事下班还可以洗个热水澡回家。
也许正是我这些做法打动了月茹，她对我产生了好感。5月的一天，她到我办公室来要一个烧杯。我其实一直是个很老实的人，但看到月茹，我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没想到她就顺势倒在了我怀里。
事情的发展超过了我的想象。就是在和老婆谈恋爱的时候都不敢乱来的我，却在46岁的时候，有了一个20岁的情人。我惴惴不安，猜测月茹是不是为了调到化学室来，才这样对我青眼有加?我问她，我这么大年纪，又没有什么钱，为什么愿意跟我在一起?她的话让我很感动：感情上年龄不是问题，感情也不能和钱划等号。她还说：“您家对我好的话，我就陪着您家，但您家一定要对老婆好。我可以陪您家到70岁，那时候我才40多岁。我嫁我的人，不用您家负责。”
地下情被撞破，她依然跟我走
那种热火朝天的爱恋，让我有春天的感觉。
我和月茹就这样开始了，每隔两三天约一次会，她甚至会支走男朋友来见我。那时候不像现在，要约会也没有那么多的私密地点。我们常常相会在小树林、铁路边、公园里。树下蚊子成群，铁路边全是石头，但月茹什么怨言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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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感受到这女孩的真心。和她在一起的几年里，我几乎没在她身上花过什么钱，无非就是约会时候我买两只苹果三根香蕉——她爱吃水果。有一次，我们去逛汉正街，她买了一件衬衣，15元，她自己还出了8元钱。
月茹爱漂亮，不化上1小时妆不出门。她身上的香水味特别好闻，人还没到，隔着十几米就远远地飘过来，让我神魂颠倒。
虽然我和月茹约会频繁，但最初的半年，我们却没有实质性的接触。直到那年的12月，在我的办公室里，月茹才把自己给了我。我还记得她笑着说：“您家真是老实人。”
当时，我工作上有一个对手叫岩峰(化名)，他一直都在捕捉我和月茹相处的蛛丝马迹。他带着人撬开了我和月茹的桌子、柜子，把我约月茹见面的地点行踪记下来、拍了照，又悄悄把这些还原。我不知道，一张网已经在暗处无声地撒开了。
1985年的一个晚上，我和月茹正在铁路边约会，几束手电筒的强光一下子撞破了我们那秘而不宣的世界。我看到了岩峰得意洋洋的脸。
处分下来了，我被撤销了原有的职务，本来要涨一级的工资，降了一级。但是让我大感欣慰的是，我向月茹提出分手，她却大哭着拒绝了，她还要陪着我走下去。
掀起的漩涡，将她吞没
转眼到了1987年，月茹告诉我，她准备在国庆节那一天，和她男朋友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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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和月茹一起走过的第3个年头，缘分在这一年戛然而止。
7月26日，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25日，我还和月茹约会，第二天，我因为肾结石发作，住进了医院，到27日出院回家后，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打来：月茹死了!
原来，7月26日那天，月茹和她男朋友到青山的百货店去置办结婚用的东西。7月的武汉酷热难当，回厂的时候，正好一群同事吆喝着要去江里游泳。月茹刚学游泳不到一年，经不起撺掇，便一起同行。
死神是搭着一艘驳船来的，而谁都没有意识到死亡临近。船开过的时候掀起的漩涡，把月茹卷了进去。第一次她挣扎出了水面，船长还伸出一支篙让她抓住，但很快她就筋疲力尽了，松开了篙，被湍急的漩涡吞没在夜色里。
一直到今天，月茹都没有被找到。因为我们的事情，她和家里也闹僵了，连一个衣冠冢都没有。
25年过去，我没有一天不思念着她，每次我在街上看到那些打扮入时的女孩子，只要面容眼神有点像她的，我都会误以为月茹又回来了。25年里，我去过4次江边，给月茹烧纸，除了这里，我不知道再去什么地方找她。
75岁的崇明眼眶泛红，声音发颤。25年前的往事风流云散，但是接踵而来的25年时光，却是一个不断埋藏记忆，又不断翻出来重读的过程。崇明喃喃自语：“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要和她做一次真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