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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心语】

　　一个小村庄里有一个放羊的孩子。路人问他：“放羊是为了什么?”

　　他回答说：“放羊是为了赚钱。”

　　路人又问：“赚钱是为了什么?”

　　“赚钱是为了讨老婆。”

　　“那讨老婆是为了什么呢?”

　　“生娃。”

　　“生娃是为了什么?”

　　“放羊。”

　　于是路人无言以对，读者哑然失笑。其实你别笑，我们的日子又何尝不是在工作——挣钱——结婚——养孩子——让孩子找个好工作的既定模式中周而复始呢?然而人生在世，这真的是我们追求的全部吗?也许有人累了、倦了，但仍没有勇气去打破这种模式;非但如此，他们也难以接受别人活在这个模式之外。在他们看来，那是离经叛道之举。

　　在这个问题上，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但是，选择一种自己舒服而又与人无害的生活方式总没有错吧?所以，不要用自己的尺度去衡量别人的生活，更不用替那些“离经叛道”者忧心忡忡。相信他们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面对各种可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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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故事的人：高敏 女 62岁 退休教师】

　　这几年，高敏经常做两个梦。一个梦是女儿终于结婚了，但醒来后，面对的却仍然是不肯谈朋友也不肯考虑结婚的女儿;还有一个梦是女儿七十岁时，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好不凄凉。

　　“我总怕梦会变成真的。”高敏无限惆怅地说：“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为长远打算呢?眼下是乐和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家有个35岁了还没嫁人的女儿。我最怕邻居们跟我提这事儿，更怕他们私底下议论。有特别要好的老姐妹曾偷偷问过我，问我女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也不能怪人家猜疑，甚至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好好的一个女人，怎么就不想结婚生孩子呢?

　　我不知道女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早些年，她也谈过几次恋爱，还曾经带回来一个小伙子给我看。那好像是她24岁的时候。我女儿一米七的个头，那小伙子站她旁边，好像还没她高。但我看她那架势，分明就是非人家不嫁啊，也就没说什么。结婚的事儿，只要孩子愿意就行，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看得开的。但是过了没俩礼拜，女儿就说分手了。她说是因为那小伙子太黏人，像块狗皮膏药，她受不了。当时我还挺高兴的，认为反正女儿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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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后来又谈过几次，但没再带人回来过。她谈恋爱时总唉声叹气的，我问过她原因，记得有一次她说：“他连尼采都没读过，太老土了吧?”我心里觉得女儿要求有些高，但嘴上却安慰她说再慢慢找。还有一次她居然说：“我说结婚后不要孩子，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是找老婆还是找个生孩子的机器?”

　　我当时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马上对她说：“不许瞎说，怎么能不要孩子呢?”

　　她反问我说：“生孩子有什么好?有了孩子，我这一辈子就算给上了套了。”

　　我以为她只是闹情绪，就跟她开玩笑说：“都像你这样，人类还不得灭绝了啊?”

　　她似乎觉得这场争论没有太大意义，也笑着说：“不会的。想生孩子的人多得很，让他们生去吧。我这是为计划生育做贡献呢。”我那时候不知道她是认真的，不然一定会把这个道理跟她讲清楚。有付出才有回报，不养孩子，老了以后有个病啊灾的都没人管;百年之后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活了一辈子啥都没留下，多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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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说她并不是独身主义者，只是没有遇到适合结婚的人，但高敏问她什么样的人才是合适的，女儿又说不上来。眼看着女儿的年龄越来越大，把女儿嫁出去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

　　女儿过了26岁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我开始着急了，四下托人给她介绍对象。她大多数时候都不肯去，但有时候看我真的生气了，也会去。女儿在大学里做学生工作，工作琐碎但还算轻松，收入也不错，再加上她长得漂亮，见过面的小伙子们没有不动心的。但她总是跟人见过一面后就没了下文。那批人里有个叫亚杰的小伙子，我对他印象特别深。他当着我们全家人的面对女儿说：“你说不要孩子咱就不要，都听你的。”但女儿说不想剥夺他做父亲的权利，拒绝了。后来亚杰又来过好几次，甚至让我去做女儿的工作，表明自己是心甘情愿不要孩子的。女儿还是没有同意，我这才明白她不仅是不想要孩子，她根本就不想结婚。

　　她不结婚，我百年之后谁来疼她呢?说起来这孩子已经挺可怜了，8岁时就没了父亲。我一个女人独自拉扯大他们兄妹俩、还供他们读大学，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和他们沟通。有时候我琢磨是不是她看我维持这个家太辛苦了，所以才不想结婚。可我儿子就不这样，他大学毕业后不久就结婚了，又过了一年我孙女就出生了，小日子过得特别美。我反复跟女儿说：“咱家苦是因为你爸去得早，等你结婚了，两个人你疼我、我疼你，多好。”可她却说：“您甭操心了，我比谁都知道心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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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她说：“不结婚的女人不知道迁就和忍让，不养孩子的女人不懂得疼人。”这个时候她就撒娇般地搂着我的脖子，说：“你敢说我不疼你?”我就没话说了。女儿还是很会疼人的。她会牢牢记住家里每个人的生日，花很长时间去准备一份礼物;她口口声声说养孩子太麻烦，但我那小孙女就是她给看大的;她会花很多时间陪我聊天，说这是给我的“精神回报”。她还振振有词地问我说：“如果我结婚了，会有这么多时间陪你吗?”所以有的时候我怀疑是自己拖累了她。

　　作为母亲，我可不能看着她这么下去。唠叨得多了，有时候她也会很无奈地说：“我也不是独身主义者，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如果哪天让我遇到了，我一定奋不顾身爱一场。”我会说：“这句话我听了十年了。现在你不想嫁，再过十年可就嫁不出去了!我不管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虽这么说，我不可能真的不管她。把她嫁出去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

　　高敏有意识地搜集关于独身主义者的资料。有的资料说独身主义者容易出现偏执、封闭、猜疑、孤僻等不良情绪。她曾经怕女儿会出什么问题，但看到女儿过得那么自在，她又有些疑惑，莫非，真的不应该勉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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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怕女儿真的出了什么毛病。我看过的一些资料上说，独身主义的人容易产生很多负面情绪，但看女儿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健康的迹象。她这个人不知道攒钱，有多少花多少。我让她有计划地过日子，她说：“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着有什么用?”她还劝我不要太委屈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管得了那么多吗?先说好了，您百年之后什么也别留给我，不然我都捐给希望工程。”我也不跟她争论这些，不养儿不知父母心，说了她也不明白。

　　她平时一捆一捆地往家买书。她们还有个书友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我家聚一聚。她们会里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得出，都是好孩子。我曾经怀疑过这是一个独身主义者的组织，成天跟同样想法的人混在一起，那不更坏事了吗?后来知道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结婚了或者正在谈恋爱，我才放心了。

　　女儿的钱大多花在了旅游上。一到假期，她背个大包、拎上相机就出门了。我总是疑惑一个人有什么好玩儿的，孙女告诉我她这是跟“驴友”出去了。我开始不太懂，后来孙女告诉我是在网上找的旅伴。我放心些了，毕竟人多有个照应。但是网上那些人可信吗?这孩子也是，都三十多了还让我操这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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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她有时候会在家里看一整天书，有时骑个自行车就和她的“驴友”跑到郊区去了。邻居看她出去，有时候会随口问我一句她去哪儿了，我不敢说是出去玩儿。三十多的女人了还跟小年轻一样出去跑，多让人笑话。再找对象时，人家就会挑剔她这点儿。

　　女儿好像成天都没发愁的事。人们都说她不像35 岁的人。她有时候和我孙女一起出去，还被当作姐妹俩。女儿说这是因为心态年轻，但她的岁数毕竟在那儿了。眼看着和她同龄的人都结婚生子了，她还这样“不务正业”，可怎么办呢?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但家里有个老姑娘，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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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 话】

　　这两年高敏仍在托人给女儿介绍男朋友，但女儿总是抱着应付的态度。还有一次，她跟人见了好几次面，最后两人竟成了哥们儿。前几天女儿让高敏别再为这事操心了，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并不是真的没动过心，而是我总喜欢新鲜的东西。隔三差五换老公恐怕不合适吧?”

　　女儿同龄的朋友们大多已经结婚，没那么多时间陪她玩儿了。高敏本以为这会刺激女儿，但没想到女儿新的朋友圈形成得特别快。“她那么一个爱跟别人打交道的人，怎么会不想结婚呢?”高敏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说在有生之年会一直努力让女儿的生活进入正轨。我问她：“你觉得那样女儿会快乐吗?”她想了想说：“有些事儿是必须要经历和承担的。再说，大家不都这么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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