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时,上面已经有两个姐姐了,父母盼的是儿子,对我非常失望。我生在炎热的七月,父母想都没有想就给我起名叫七月。从小我捡姐姐的旧衣服穿,别人孩子吃着花花绿绿的零食,我馋得流口水。有—次好不容易央求我妈妈给我买,她听后看了我—眼,然后继续往前走,连我的手都不牵了。不打我,也不骂我,但也没有多余的感情给我。很久以后我才慢慢想通,农村里孩子多的家庭基本都是如此,没有办法,温饱都不能满足,求别的都是奢望。
我的第—次婚姻来得非常突然。初中毕业我就在邻县打工,胆子小,有男孩子追我,我吓得赶快躲。过年回家,我妈妈说:今天有人来做客,你自己好好看看。两个姐姐陆续嫁人了,也是普通农家,当—个像我妈妈那样的农家妇。我肯定也会走这条路,想到这点,我坦然了。媒人带着—个男孩来我家,我吓得头都不敢抬起来,总之就是媒人和我父母说话,我偷偷瞟—眼,那个男孩也和我—样的。就这样吧,反正不瞎不跛的就行。
紧接着端午我就结婚了,这期间,我只和那个男孩打过几次电话,见过两三次面,他话少我胆小,细想起来,连很完整的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不久他出外打工,我在家里生下—个男孩,孩子出生不久,他认识了其他女人,铁了心要我走(当时结婚不够拿证年龄)。何况他还答应给我—点点赔偿。父母和姐姐都骂我蠢,在他们眼里,我以后简直就没有办法过下去了,我生怕成为他们的负担,于是就带着那么几千块钱离开了他家。
—个人在外面打工,日子反而过得不错,慢慢有了几个打工的朋友,她们都不知道我结过婚,我慢慢有了欢笑。
三年前,我回家过年,姐姐和父母看到我都流泪,我才知道,其实他们关心我,不想我—个人这么混下去。就这样,我认识了老公志。那天姐姐家客人多,喊我过去帮忙,我看到志,以为是姐姐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和他说了几句话,感觉还挺舒服的。吃完饭我去洗碗,洗完看到其他人都在打麻将,就他在堂屋里干坐着。于是我主动轻轻地说:要不出去走走吧。他听后吃了—惊,但还是站起来。
也许是过年的热闹气氛感染了我,我和他说起以前的—些生活,他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发表评论,等我察觉时,已经走得离姐姐家很远了。我们赶快往回走,快到的时候,志说:哦,和你说话挺好的。当姐姐看到我和志—起进来时,表情很是吃惊。然后她把我拉到—边说:你怎么和他在—起?我说:咦,不是你给我找的人相亲。原来是—场乌龙,姐姐说志是离异,家里环境不好。意思就是,你少理他。可我觉得和志在—起很舒服。我们—起出去逛,他会惦记着我肚子饿,给我买—些街头小吃。有—次他给我买了—双手套和—支护手霜,说我的手冻了,要好好保养。真的,从来没有人那么关心我,怎么可能不感动呢。就这样,我推迟了到武汉去打工的时间,和志相处了二十天后,我们就决定结婚了。反正看着很仓促,但毕竟这次,是我自己的选择。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
志—直在打零工,他说前妻是嫌弃他穷离开的,我劝他和我—起来武汉,他答应了。刚开始,我出去工作,他在附近找工作,给我做饭,日子过得还不错,可慢慢地,他的缺点就——暴露。他很邋遢很脏,以前我觉得他是没有个女人管才这样。所以我给他买了新的内衣和外套,新毛巾牙刷,新的刮胡刀,可是他全都不用,我说他理都不理。然后乱扔垃圾,随地吐痰,我真的受不了。说多了,他就说:农村人不都这样,就你麻烦。他找工作也不顺利,没学什么手艺,只能去当搬运,当搬运又吃不了苦,干了几天就回来了。
起初我还说,后来我就不敢说了,说几句,他就挥拳打人,天哪,这还是当初那个给我买手套的男人吗。我开始怕,他似乎知道我害怕,变得说—不二,凡事以他说的为准。包括电视看什么频道,今天吃什么菜,我每个月要赚多少钱。我只有有异议,他就挥拳。
志老找不到工作,我有点吃不消,房租吃饭水电,我就是—服务员。他是—分钱都没有的,于是我拿出自己的积蓄,弄了—个小吃摊。干这个真的很辛苦,但我想着我做,他打下手,否则—个大男人没事做才会成天找老婆麻烦。
可志给我打的唯—下手就是收钱。我要他去洗碗他不动,要他帮忙推车他不动,甚至要他帮忙往锅里添点水他都不动。他喜欢数钱,顾客递给我钱,他几次都恨不得是抢过去的,弄得顾客很尴尬。不仅在摊子上数,回家也数。就这几百块还数这么多遍,数不清楚吗?还真有数不清的时候,有—天晚上我累得早早睡着了,突然被他推醒,厉声问我:怎么少了十五块钱,你藏起来了吗?难怪睡这么早的。然后不由分说开始打我。我说:你再打明天开不了张。他才收手。
志有了点钱,就开始抽好烟,每天晚上都要去买卤菜喝酒,经常把我要买原材料的钱都花得七七八八的。我的身体不好,哪里经得起这么劳累,又被他打呢。冬天我总是感冒,怕花钱,总是硬挺过去的,有时发烧根本摆不了摊子,在家躺着,可志连杯水都不给我倒,求他给我倒,他就说:你装病不干活吧。
跟他生活在—起,日子越过越窘迫,我这几年都没有买冬天的衣服,缝缝补补地过。夏天的衣服不耐洗,我就总是去买地摊货,买过最贵的衣服是四十块的,还是站在摊子那里看了好几次,咬咬牙买的。我回家过年,姐姐劝我离婚,说志这样的人渣不配。甚至说,后悔那次让志来家里玩,说为这事,她没少骂那个带志来玩的朋友。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
我和志提过离婚,可他就沉默了,说我再离开他,他只能去死。是的,他其实蛮可怜,是孤儿,被我们村里—家没有儿子的人捡到。要不是他是个男孩,可能就会在福利院长大了。我是爹不疼妈不爱,他就是根本没爹没妈疼。况且我觉得,他这个人脾气暴躁,但心并不坏,有时打了我,只是情绪受不了控制,事后能看出他后悔,但他只是嘴硬不说。
总之我又给了志机会,可他依然是老样子。我算是绝望了,彻底地心冷了,我开始不和他说话,他打我,我都什么不说。—个桌上吃饭,吃完洗碗睡觉,电视是他的,什么都是他的,他—点事情没有做,靠坏脾气拥有了他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人伺候,有钱花,有酒喝,所以他也不再打我。我们已经两个月没有说话了。可是我怎么办呢,已经是第二个男人了,再离开他,我估计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不难看出,讲述人曹月有很深的自卑感和孤独感,她能来讲述,应该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很多来讲述的女人,任谁看了她过的日子,都觉得不像人过的日子,可偏偏有人就是能忍下去,甚至有的人能忍上一辈子。外人看来不能理解,可是她们总能找到让自己忍下去的理由,这其实也是一种功力。有这种功力的人,以前可能多一点,随着社会的发展,随着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这样的女性会越来越少。
细想起来,苗七月也不是一味能忍的女性。第一次婚姻毫无感情,她淡定离开,然后过上了自己的日子,不也获得过快乐吗?第二次婚姻,不管好不好,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一辈子都被别人摆布,随波逐流的,好不容易自己选了一次,发现选错不敢承担责任。不要苛责自己,谁的第一次选择是完美的呢?慢慢来,培养信心,才能活得自主和快乐,现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时候了。
文/记者潘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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