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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写：记者 马冀

　　■讲述：小羽(化名)

　　■性别：女

　　■年龄：16岁

　　■职业：学生

　　■学历：高中

　　■时间：1月29日下午

　　■地点：本报一楼商务大厅

　　“我总是只想着自己的痛苦，从来没为她着想，她应该比我更累。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好与坏的边缘徘徊，应该很痛苦吧，尤其是她这种把孩子当成生命寄托的母亲。”

　　——一个女儿的反省

　　小羽(化名)来报社讲述她和妈妈的故事，陪同她来的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一个名叫小鑫(化名)的男生。男生很安静，安静中带着一丝忧郁。

　　第一段婚姻成为妈妈不幸的开始

　　“我曾经觉得妈妈有很多缺点，但我现在只想说她的好。她活得很累，可仍然很坚强地面对生活。”这是小羽说的第一句话。

　　妈妈的不幸是和她的婚姻联系在一起的，我一直觉得我妈嫁给我爸之后，一生全毁了。这段婚姻如果说留给了妈妈什么的话，那就是我这个孩子，还有和爸爸无休无止的争吵。

　　妈妈虽然是农村人，但她的命运本不该这样书写。她应该拿着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去上大学，然后同那个来自北京的知青结婚，过着宽裕舒适的日子，她的生活应该和现在完全、完全不一样。

　　可是外婆不让妈妈去北京读书，也不让她和北京的知青好，还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嫁给了爸爸，只因为爸爸家在我们当地是个大家族。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没有反抗外婆的决定。也许这就是妈妈的性格，善良而隐忍。反正，这段婚姻改变了妈妈的一生。

　　从我记事时开始，爸爸妈妈就带着我在武汉谋生，他们总是在吵架。我有时候会在心里怪妈妈，怪她为什么生我，给我一个这样的家。

　　在一次大吵之后，妈妈带着我回老家住了一段时间。

　　等妈妈再回到武汉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租的房子里空空荡荡，爸爸不告而别，抛弃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人间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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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一个人带着还在读小学的我，日子艰难，没有办法，只好又把我送回乡下，让外公代管。外公不乐意，要妈妈把我送到奶奶家，奶奶也不高兴，又去了四叔家。我在乡下呆了一年，每天盼望着妈妈从武汉来接我。虽然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但相信妈妈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因为，她是我的妈妈。

　　果然，有一天，妈妈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我们回武汉吧。”

　　为了我妈妈再次离婚

　　终于又回到妈妈身边，我很高兴。然而，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妈妈把一个陌生的男人介绍给我，他就是妈妈的新丈夫风轩(化名)。

　　风轩一见到我，就笑眯眯地过来摸我的脸，我本能地偏过头不去看他。我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在讨好我，可我就是不喜欢他，因为他抢走了我的妈妈。

　　现在想起来，我那时候真是小孩子不懂事，总认为风轩在妈妈面前说我坏话。只要风轩在，我就故意不听话。风轩也带着一个孩子，我老觉得妈妈重视他的孩子，不重视我。

　　妈妈没料到我会这么反感风轩，她被我闹得没办法，只得带我从风轩家搬出去。搬走的那天，我一点没有无家可归、到处流浪的感觉，好似打了胜仗的将军，兴高采烈。

　　我以为妈妈再也不会和风轩来往了，所以当我发现风轩又到新家来找妈妈时，我觉得妈妈骗了我，怒不可遏，冲进厨房就把她烧的一壶开水给掀了。

　　大概妈妈也是压抑了很久吧，她把我拉进房里，锁上门，就开始修理我。我长这么大，妈妈还从来没有下这样的重手打我。最后，还是风轩把门踹开，拉住了妈妈。

　　打归打，可我知道妈妈心疼我的。因为这件事后没多久，妈妈真的离婚了，她答应我再也不和风轩来往。

　　这段往事，我现在想起来就很自责。可妈妈从来没有怪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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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天天长大，慢慢也懂事起来。开始明白妈妈的不易，她赚每一分钱，花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确实艰难。

　　我读五年级那年，经过别人的介绍，妈妈认识了她现在的丈夫满路(化名)，开始了她的第三段婚姻。我一直觉得妈妈和这个比他大十多岁的男人没有什么感情，但这次我没有再反对。

　　妈妈结婚以后，我们搬到了满路家。满路脾气不好，说话总带脏字，又爱喝酒，喝多了便在家骂人，当然，他骂得最多的就是我。我为妈妈着想，不和他计较，能忍就尽量忍着。这时候，我才开始理解妈妈，原来忍受比发火要难得多，妈妈怎么就这么能忍呢?

　　我总是忽视妈妈的感受

　　妈妈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记得有一次，妈妈出门了，我和满路在家。我们吵起来，满路扇了我两巴掌。等妈妈回到家，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立刻就跟满路大闹起来。

　　看着他们吵架，我觉得自己活着真累。从小到大，我的家最缺的就是安宁。他们一吵，我就出去，找个网吧上网。

　　就这样到了初三，学习压力本来就很大，再加上家庭的压力，有一度我想什么都放弃了。那时候特别迷恋网络，只有上网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能透过气来。有好几次我都偷偷出去上通宵，我不知道妈妈知不知道，她应该是知道的吧，但是她装着不晓得，也没有问。

　　眼看中考一天天近了，我的成绩却在直线下降。妈妈很着急，她又带着我搬出去住，让我安心复习。

　　我每天上晚自习，8点多才回家。租的房子位置偏僻，夜晚很暗，妈妈就站在路口等我回来。有几次，我看到她站在那里，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走到旁边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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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她这样，我也很难受。实在太压抑了，我选择了最傻的办法——割腕自杀。等我被救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妈妈哭得很伤心。

　　妈妈说：“我本来可以不结婚，结婚就是想你能读书。”我很清楚这一点，单靠妈妈打工挣的那点钱，只够我们生活，根本别想念书。

　　我说：“我不去读书，这样我们都也不必活得这么累!”“你能读，为什么不读?”其实，我成绩一直不错，老师都认为我能上重点高中。

　　“我总是只想着自己的痛苦，从来没为她着想，她应该比我更累。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好与坏的边缘徘徊应该很痛苦吧，尤其是她这种把孩子当成生命寄托的母亲。”小羽低下头，眼睛红红的。

　　这回我要为妈妈争口气

　　中考成绩不理想，我只上了一所二类高中。

　　读了高中，各种开销也高起来。学校要交钱，妈妈从不说缓几天再交之类的话，她只是想尽办法省钱。平时我在家，她每餐都会做点我喜欢吃的菜，后来有一次我本来说了不回家，结果临时回去拿东西，却看到她抱着两个馒头当午饭。我心里酸溜溜的，妈妈却解释说她是不想吃饭。

　　妈妈打算还是搬回去和满路住，这样至少能省下每个月的房租来。她问我愿不愿意回去，我听得出她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我们搬回去，作为代价，我得学会忍耐。可我就是个坏脾气，只要满路一说我，我的情绪就变得暴躁。这时候，妈妈会很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她努力维持着这个轻轻一碰就会破裂的家。

　　因为高中不是自己想考的学校，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很颓丧。

　　期中考试考第一门的时候，我做完试卷，然后很随意地翻抽屉里的书看，结果被监考老师发现，以作弊处理。

　　虽说是我自己没有重视那场考试，但好强的我接下来一场考试也没有参加。

　　上午考完，我到妈妈打工的地方等她，跟她说不想考试了。

　　妈妈一路上不断地看我，却始终没有问我为什么不考。我把原因告诉她后，她也没有强迫我下午去考试，连一句责备都没有。第二天早上，妈妈特意送我出门。可到了学校门口，我突然没有勇气走进学校。所以后来的几门都没有考，也没有回家。

　　妈妈得到学校通知，知道我没参加考试后，到处找我，把家附近的网吧找遍了。等我回到家时，她没有大发脾气，反而很冷静地把我拉到房间谈心。“你考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她不给我任何压力。妈妈变了。

　　转眼，到期末了，这次我考了全班总分第一。我很高兴，妈妈比我还高兴。

　　讲述完了，小羽问我想不想知道小鑫的故事。原来，小鑫的父母各自成家，他现在只能和奶奶过活。两个都是叫人心疼的小孩，幸好他们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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