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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诉人：黎霄 男 35岁 建筑行业

　　记录人：本报记者 苏荷

　　时 间：2012年3月22日

　　地 点：本报编辑部

　　与黎霄见面那天，阴沉的天空下着雨，黎霄却戴着顶帽子——暗色的帽檐低低的，以至我看不大清他的脸。面前的他，拽拽衣角，一双手似乎便无处可放。仓促间，他伸过手来，与我简单握了握。

　　他的手心藏着汗。帽檐下的双眼，飘忽迷茫。

　　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本来，我可以跟村里任何一个年轻人一样，过普通自在的日子。因为当年一步错，这些年，我的世界，似乎便永远很难再晴朗起来。

　　去年，我结婚了。可是，我最爱的妻子，现在却要离开我。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2002年，我跟随工程队在湖北Y市做工。山清水秀的小镇上，我认识了我的初恋对象。

　　我对她一见钟情，下班了时常去她店里找她，她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后来慢慢接受了我的追求。

　　第二年工程结束，我返回武汉。我们成了异地恋。几个月之后，女孩终于抽时间来武汉找我。冲动间，我们突破了那道防线……

　　可是，这件本来我曾梦幻期待的事真实发生后，却成了最失望的心事——原本在我心里洁白无瑕的她，不是第一次。

　　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十分介怀。

　　送走女孩，很多次，我拿起电话想问她，可每每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开口。

　　那年夏天似乎无比漫长。后来，工程队接了单活儿，需要去云南。我报了名。我想，或许，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心里会稍微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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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云南，我却依然没法放下心里的结。

　　一天下班后我又一次喝了点酒，不知怎的，这件事又涌上心头。手机就在一旁，当时我就有种冲动，那一刻就打电话给她问个清楚——结果，按好的号码，还是没能拨出去。

　　天知道，那一刻我是怎么了。我竟直接起身，冲了出去。

　　我去了那种地方。

　　在那家按摩店，我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后来，我竟又接连去了几次。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染上了性病!

　　阴霾中的一缕曙光

　　我怕极了。这事，我谁也不敢说。我只能悄悄一个人找了家诊所。几次“诊治”下来，不仅没治好我的病，还延误了病情——以至后来，我竟为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天仿佛从此塌了下来。

　　我想到了远在湖北等我的女孩。我也想到了父母。我不知道怎么办。确诊第二天，我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跟女孩提了分手。

　　分手那天，我已万念俱灰。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在电话里问了她，“那件事是怎么回事”，女孩在电话里哭着说，之前谈过朋友，“是被迫的，”她说她早想告诉我，只是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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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再说什么，默默挂断了电话。

　　我又恢复了单身汉的日子，却也从此走进了一个更为灰暗的牢笼。

　　我从工程队出来，只身回湖北找了份事做。我一边打工，一边继续治病。好在，染上的病渐渐治好了，但医生说，恢复生育能力还得再做治疗。

　　我不知道病什么时候能彻底治好，但我早已变得不爱跟人说话，更不敢奢望还能有什么恋情。

　　2004年，我已经27岁了。那年，我认识了生命中第二个女人。

　　她比我大8岁。我喊她陆姐。

　　陆姐是做品牌直销的。陆姐很有女人味，举手投足间透着成熟与麻利。

　　我大概是被她这种精神面貌感染了。认识她后，每天，我期待着与她见面。我不奢望与她能有什么，我只是想着，有这样一个温暖乐观、大姐般的朋友，在我心里，好像也开始住进了一点阳光。

　　后来我知道，看起来阳光的她，其实也有她那些难忘的伤痛——她是离了婚的女人。

　　在她租来的房子里，她努力笑着，给我讲了那些伤心往事：她结婚3年，便与丈夫离婚了。上有老下有小，她把女儿寄养在娘家，一个人出来打拼。

　　“你是不是，也有什么心事?”

　　犹豫片刻，我选择了如实告诉她。这是我第一次，跟另外的人，说及自己这么多年的难言之隐。

　　陆姐没有嫌弃我。我已认定，她是我这辈子值得信赖的人。那天，我们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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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年，我们来往很多，以姐弟相称。后来，我渐渐对她有了感情。

　　我想，陆姐心里也是有我的吧。2008年圣诞节，我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她没说话。我猜不透她的心思。但她也没明确拒绝。

　　难以启齿的秘密

　　第二年正月末的一天，一个人在东湖边，我觉得对陆姐无比思念。我给她打了电话，又一次表白。她咯咯笑了，说“你一个小时内出现在我面前，那我们就给彼此一个机会”。我欣喜若狂，当即转乘好几趟车，赶到时，正好离一小时还差几分钟。

　　我们在江边散步，我觉得真是幸福极了。不过陆姐说，要在一起可以，但有3个条件：不结婚，不生孩子，不去我老家。

　　不生孩子，大概是替我实际情况考虑;不去我家，大概也是担心我们年龄相差太大，她又是离过婚的，不愿周围人说我闲话。可是不结婚，总归太可惜。我于是问她，她还是那个顾虑，“结了婚，能免得了跟你回老家吗?”

　　陆姐其实都是替我着想。

　　几乎没怎么犹豫，我满口答应了下来。

　　2011年，在我一再央求下，陆姐终于答应结婚。那时，我已经跟家里提前做了工作，我说我爱上了一个大我几岁的女人，她虽然离过婚，但对我比姐姐更亲。

　　家里坚决反对。不过，在我坚持下，他们还是勉强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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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家里做工作时，我一直没提自己的过去，更没提不能生育的现实。我依然无法开口。”黎霄说，“没想到，这无形间竟成了后来陆姐起心分手的导火索……”

　　2011年五一，我与陆姐终于结婚了。

　　按理说，我们都有自己的过去，彼此会更加珍惜。可没想到的是，婚后这大半年，我们却相处得并不愉快。

　　也确实，我们俩没什么大的分歧。问题出在，陆姐与我家人之间，总是相处不好——有时因为钱的问题，有时因为婆媳、兄弟、妯娌之间的事情。

　　几次争吵下来，似乎只有我这个“旁人”最清楚背后的隐情——大概还是因为家人实际上并没接受，“好端端”的儿子，怎么娶了个离过婚、带个孩子，又比自己大这么多的女人。家人的观念，让我很是头疼。摩擦多了，陆姐也很左右为难。

　　今年春节期间，因为一些琐事，妈妈和她又发生了争吵。陆姐一气之下收拾了行李独自回了武汉。我赶到武汉安慰她，可是，在租来的房子里，说着说着，陆姐哭了。哭完之后，是深深的沉默。

　　那次，陆姐直接跟我说了分手。这是我所没有预料到的。

　　陆姐说，走到这一步，她也不想。可是，反复的争吵、我家人对她无止尽的猜忌与嫌弃，让她觉得太累。

　　我没一点怪她的意思。我怎么舍得怪她呢。结婚大半年，即使闹得再凶，她一直没有跟他们提起我生病的事……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很苦闷：好不容易，我以为终于守来晴天，因为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而太过短暂。或许，逃避不是办法。

　　可是，要向家人坦白吗?似乎又很难拾起这个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