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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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3-12-2421:34:57
      　　【30】无题：翡翠算盘
      　　那时，姥爷在北京海淀向阳委托商店上班，鉴定并收货，过手的好东西如过河之鲤……最让老人家后悔惦念的，是一件稀世珍宝——翡翠算盘。
      　　正是端午时节，为了挣俩钱儿，农村人一篷一篷地担来艾草，青碧苇，菖蒲叶，大街小巷散漫着淡淡的清香。在委托商店门口，蹲着一位乡下老人，卖菖蒲叶。因为常年的劳作，老人身板特好，蹲一上午也不喘气。姥爷闲来无事，和他攀谈起来。越谈越投机，真是相恨见晚。
      　　卖完菖蒲叶，老人进店讨口水喝，闲谈中说家里有一个算盘，也不知道是啥做的，明儿拿来，给长长眼。
      　　转天，老人挑着一担菖蒲叶来到店门口，随手递上一个碎花布包的小包。姥爷展开小包，眼里顿时射出神彩来。整块的翡翠镌刻的一个算盘，很开门的造办处东西。如果是几块翡翠拼雕的，算盘外观就花了，没有了赏心悦目。
      　　最难能可贵的是，翡翠算盘的水头特别饱满晶莹，没有一丝杂质，一碧到底；造办处的雕工，简直是鬼斧神工，美轮美奂。
      　　姥爷的手哆嗦起来，呼吸也不均匀了。
      　　乡下老人大大咧咧地说，要是您了稀罕，送您算了，只当咱老哥俩交个朋友。
      　　姥爷说，这么珍贵的东西，您了从哪得的呢？
      　　乡下老人随便地答道：俺爷爷留下的……不当吃不当喝的，留着没用，留给您了。
      　　姥爷不是贪财的人，坚持要给乡下老人一百二十块钱。
      
      　　乡下老人死活不要，姥爷死活不收。俩老人推来推去的，都犯起撅脾气来。
      　　最终，乡下老人气昂昂挑着没有卖完的菖蒲叶……大步流星地走了。
      　　再也没有看见这位乡下老人。
      　　姥爷和我们谈起这件事儿时，神情无限悲伤，唉声叹气的，也不知道那件翡翠算盘，落到何处了。
      
      　　日期：2013-12-2923:21:59
      　　【31】无题：06
      　　我认识哥俩：大军小军，都是捣鼓儿翡翠的。买卖儿都在文化街的正街，还是对门。
      　　大军雕工不错，脑子非常灵活。小军雕工可谓出类拔萃，脑子远不如哥哥灵活。　大军擅长雕刻人物山水，镂空雕阴阳刻很有一把刷子；小军不但山水人物花鸟稔熟，而且立体雕更出神入化。
      　　遇到客户要求立体雕的，大军都把活儿让给小军做，遇到客户雕刻花鸟的，哥哥都让弟弟做的。
      　　按说小军的手艺比大军，厉害得不是一星半点，服务态度也好上不知多少倍——可是，每年挣的钱，哥哥比弟弟多得多。
      　　这事，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一件事，有了答案。
      　　去年春天，小军腾冲扫货，遇到一位大卖家……卖家从缅甸收来一块大料铁龙生，配搭其它种水好的翡翠一起卖。铁龙生是翡翠中的另类，貌似满绿鲜艳，其实种水很难表现出来，一般收货的都不碰。
      　　小军权衡半天，一咬牙一跺脚，都收。
      
      　　回到天津……种水好的翡翠，都用上了排场，唯独这块大料铁龙生没有用上。本钱的话，这块大料铁龙生是三万的本儿。
      　　一天，大军问小军，让不让这块大料铁龙生？
      　　好赛烫红的煤球，正愁找不着下家呢——弟弟立马就让哥哥拿走，仅仅收了本钱。
      　　大军胸有成竹，将这块大料铁龙生做了十个项链，十个挂件。项链都是叶子形状，挂件都是蝴蝶形状。叶子和蝴蝶都雕得很薄很透，将晶莹圆润的种水恰如其分表现出来：透明而晶莹，艳绿而鲜嫩，让人爱不释手。
      　　一个挂件不议价卖五万，半个月就卖光了；一个项链卖三十万，不议价的，不到一个月，也卖光了。挣得盆满钵满。　　
      　　小军知道后，一个劲儿叹气，怎么自己没有想到呢？
      　　日期：2014-05-3114:20:36
      　　【32】张大神的神侃:憋宝儿
      　　一。
      　　民国五年，三岔河口：帆樯林立云水怒，商舟漕船争潮汐……好赛一幅流动的《清明上河图》。
      　　临近三岔河口的盛德轩——海河、南运河北运河口岸上最大的茶馆。里面儿嘛都有：单弦梆子，戏法口技，评书弹词，还有各种吃食；天南地北的好茶叶更不在话下。
      　　老板张马扎，成天黑着脸，对伙计吆三喝六，咋咋呼呼的，其实真正管事的是他爹：张瘸子。
      　　不管风吹日晒，每天都拖着瘸腿，步履蹒跚地到茶馆圈圈儿……发现伙计有慢待客人的，立马就让儿子给开了——卷铺盖走人。
      　　张瘸子特别喜欢交朋友。他眼睛小，特毒，三教九流，七行八作，一眼就能让你现原形。
      　　他发现临窗角落里，一位中年人，骨瘦如柴，活脱脱僵尸。每日中午准来，都是老地方，一壶龙井，一小碟皮糖凉糖，一小碟瓜条。捂着脸，嘴里自言自语。龙井一口不喝，小碟里的吃食纹丝不动。临走，悄悄捏起壶盖儿，将小碟里的瓜条和皮糖凉糖都倒进壶里，溅得满桌都是水。——整整半年，每天都是这样。张瘸子纳闷，茶馆里泡了几十年，林大嘛怪鸟没有见过，这样的怪鸟，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让一个机灵的小伙计，神不知鬼不觉跟着这怪鸟，看他飞哪？
      　　伙计尾随好几日，一脸茫然地回来。
      　　原来，这怪鸟出了茶馆，直奔板桥胡同，出胡同口就叫上一辆黄包车，出城到了上河头。每天这么老远来盛德轩，还不够车钱呢。
      　　张瘸子满腹狐疑，想去那儿怪鸟的老巢瞧瞧，可是瘸腿老是疼的厉害，走路都费劲。
      
      　　又过了小半年，那位怪鸟依然如此，只是在盛德轩呆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这天，趁着瘸腿不是很疼，让伙计带路，一前一后上了黄包车，到了上河头。
      　　没进村子，幽幽的槐树花香直扑心脾。曲曲折折的河渠，一弯堤坝上横斜的槐树林，堤坡上吃草的羊群。伙计搀着张瘸子，熏熏欲醉在乡间小路上，高远的蓝天，一望无际的田地，让张瘸子忘乎所以。
      　　突然，田地里射出几只鸟儿，直上云霄，好像被什么惊吓，鸣叫声中悲悲戚戚。一位罗锅农妇拦住去路。就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赛的，看不见她的脸，后背生着一个大包。伙计急忙跑到主人的前面，伸开双臂大声质问。罗锅妇女不急不忙，大大方方，“俺们主人算出来，您今儿个要来，让俺来迎接贵客的。”
      　　一座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前，水塘幽幽，垂柳依依。干干净净的院落里，一石桌，四石椅。院主人笑盈盈地端坐在石椅上，石桌上放着一碟槐花糕，两碗热气腾腾的碧螺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院主人的声音不卑不亢，膛音很重。
      
      　　张瘸子微微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石椅上。
      　　“这位爷，”张瘸子开门见山，“您了这儿葫芦里卖的嘛药？”
      　　院主人更是痛快，“当着高人不说假话，爷们祖祖辈辈都是憋宝的，为了天目灵清，才搬到这儿的。”
      　　张瘸子眨巴眨巴小眼睛，一脸困惑，“感情儿咱这儿盛德轩，还藏着宝呢？”
      　　院主人撇了一眼罗锅妇女，她知趣的离开。
      　　张瘸子让身后站立的伙计，到院门外等候。
      　　院主人不慌不忙，凝视着自己跟前的一碗碧螺春：一片片叶子舒舒展展，雅绿鹅黄。好像面对的不是一碗碧螺春，而是东风无力下的一塘春水……
      
      　　张瘸子有些惴惴不安，喘气也不匀了，心想：这怪鸟是哪儿跟哪儿啊！
      　　院主人一开口，吓得张瘸子半天没有喘上气来：原来盛德轩真的藏着宝贝……
      　　盛德轩的后院，有一个小菜园子，伙计们无事时，随便种一些菜。几位农村来的伙计，拉屎撒尿就在菜园里，青菜长得碧绿碧绿的，凌晨时叶脉上都挂满晶莹的露水。
      　　中年憋宝人信誓旦旦：小菜园子地下绝对有宝！
      　　千万不要声张，最好晚上挖。
      　　事成之后，两家各分一半。
      　　二。
      　　静谧的夜。
      　　没有风，夜幕中的星星都没有眨一下眼睛。小菜园的青菜，在迷离的月光下微微喘息。唧唧喳喳的鸟鸣没有了，小虫的鸣叫实在微弱，蛙鸣也是狼狈不堪。
      　　中年憋宝人眼睛放光，叉着腰，轻轻指挥着，伙计们挥汗如雨地挖着……
      
      　　夜里三岔河口的水声，蔫了；偶尔一声的狗吠，让张瘸子的心一跳一跳的。
      　　二十多位伙计，分成两拨人，累了就杵着铁锨喘口气，另一拨人麻利干。
      　　挖出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拿撬棍用力撬开，咯吱咯吱，立马冒出一股黑烟，奇臭奇臭的味道散开去，大伙都伸长了脖子，往棺材里看——奇了怪了，里面只有一个石头箱子，严丝合缝，撬开后——里头还有一个青铜箱子，撬开后，大家都泄气了：一只官皮箱。
      　　张瘸子黑着脸，小眼睛像一把匕首，投向中年憋宝人，“爷，这是您了说的宝吗？”
      　　中年憋宝人坦坦然然，嘴角一歪，示意伙计们把官皮箱提出来，凑近张瘸子的耳朵，“爷们，宝贝就在这官皮箱里。”张瘸子上了上手，感觉箱子不是很沉，黄花梨，上了一把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个劲儿摇头：这样的明清官皮箱，鬼市上半块大洋可以买两对，而且还得给你送回家。
      　　伙计们也哈欠连天，提不起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