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凌喃咛的一声呻吟，就将身子倾在李陕的怀里。李陕轻轻吻了她一下，她也轻轻回了他一个吻。然后她仰面躺在他的腿上，双眼亮亮地望着他，脸颊一片绯红，直与西天上的晚霞相互辉映。他情不自禁，将手放在她的脸庞上细细抚摸着。她一动不动，细细地感受着他的抚摸，还把热热的脸颊烘着他的手。他的手指放轻再放轻，放慢再放慢，仿佛是在抚摸一件奇异而又过于脆弱的珍宝，惟恐稍重一点稍快一点就会将之损坏。他的手从她的腮开始，缓缓往上，到左眼角，到额头，又从额头沿着鼻梁往下，到鼻尖，到嘴巴，到下颏儿，到脖颈；又在右腮逡巡良久，再由右腮滑至右耳，轻轻地捻着她的耳垂儿。每一处都那么线条优美，都那么细腻润泽；每一处都那样热烘烘的；每一处都让他心里生出悸痛般的颤栗，都让他怜爱不已，都让他眷恋不已。他的手指在她的右耳上撚拢了一阵，又从脖颈侧面滑下，由肩胛徐徐漫向胸前。她依旧一动不动，只是脸庞变得更加红涨，只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只是嘴唇和鼻翼像被风长久地吹过那样变得干干的。她的胸部、腹部都坦坦地敞着，双腿直直地伸着，手也平稳地放在一旁。这自是一扇敞开的门，一座敞开着门的屋子，屋内收藏着奇异、神秘、美妙、充满诱惑的宝物。他的心在一种强烈欲望的无声鼓动下膨胀起来，潮涌起来，激荡起来，喧噪起来，奔涌起来。他的手颤抖着，在接近她的胸部的时候突然掉转方向，一阵盲目又似乎有秩序的忙乱之后，门不见了，屋子不见了，只有那宝物赤裸裸地摆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座绵绵起伏的银样儿玉样儿的山脉，它有着银一般的光亮润泽，玉一般的洁净氤氲；它有着山一般的跌宕起伏，水一般的曲折宛曼。晚霞斜斜照了来，将它的一些部位涂上玫瑰红，艳丽无比；又使它的一些部位暗影朦胧，神秘难测。这一个少女的胴体所呈现出的奇异的美，直让他深深震撼了，比当初对它的抚摸更让他感到无比的美好，更感到千百倍的神妙。他曾经认真地端详、仔细地审视过它穿着装束的各种姿影，以为把它青春女儿所焕发出的各种美丽已全部领略，现在才觉得远远不止，山重水复之后不仅仅是柳暗花明，直是又一道令人魂迷的胜境。他的双手似乎茫然无措地收束着，再不敢哪怕是稍稍触动它一下。一时间，他情绪的波动息止了，他欲望的骚乱平服了，他的心被这奇异的美震慑住了，他仿佛面对着米洛的《维纳斯》，面对着安格尔的油画《泉》，面对着罗丹的玉雕《卧女》，不，他此刻所面对的比米洛、安格尔和罗丹的艺术作品更具夺人心魄的力量，更让他感受到鲜活的生命气息和青春气息。他的血液似乎凝结住了。他的呼吸似乎被抑制住了。他痴迷了。然而，他的一双手虽是张开着，却好似连抚摸一下都不敢，就那样扎扎地无措地悬在那里。
      
      　　“李陕。”一声轻缓而羞怯的呼唤。
      　　李陕从那种痴迷状态中清醒过来。他似乎是要回应那声呼唤，他似乎是受到了一种神异力量的指引，缓缓俯下身子，慢慢伸出双手。然而在他的双手接触到那弯胴体的时候，不是拥住它，不是抱住它，而是以飞快的速度把所有坦开的衣服一重重地结束起来。佟凌于是又恢复为原来的佟凌了。他只是觉得现在的她比原来的她更让他亲近了，更让他怜爱了。佟凌一边顺从地听任他的摆布，一边将一双含满疑惑又似乎含满哀怨的大眼睛闪闪地望着他。他不回答，只是无声地为她把最后一个带子束好，然后才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又在她的发间、脖颈、耳边、腮上长久地亲吻着，同时胸中又是一阵潮水一样的涌动，而鼻内酸酸的，眼内热热的……这时一阵槐花的浓香随着一阵晚风吹送了来。他知道，在他们旁边的槐树林里一定有槐树延迟到现在才开出花来。那又是怎样的一些花簇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直将那花香吸入心底深深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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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2-3-921:04:00
      　　第四章
      　　梦幻
      　　1
      
      　　佟凌早就觉察到陈屿也喜欢她了，并且也采取了一些防备措施。虽然陈屿已经知道她与李陕的恋爱关系，她还是有意无意地在陈屿面前提起，甚至向陈屿征求对这一恋爱的看法。但是不管她说什么，陈屿总是很认真地听着，听过之后就轻轻笑一笑，什么也不说，什么表示也没有，反而更耐心地指导她工作，使她很快就掌握了会计工作的要领。如果说这些日子里陈屿对她的态度有什么异样，那就是不论在什么时候，不论在什么地方，不论是在做什么事情，她时常会发现陈屿站在一边无声地盯视着自己看。她曾感到有些不安，可见到陈屿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举动，心里也就安定下来了。她觉得陈屿不过是像自己以前见过的许多男人一样，只是见自己长得好一些就想多看几眼罢了。若怪，只能怪自己的长相，怪别人是难以怪得的，就如同一朵美丽的花儿，一幅美丽的画，一段美丽的风景，引得人们的观赏，引得人们的赞叹，难道也要怪那些观赏者赞叹者不成？更何况她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儿，不能引来男人的目光那才是出怪了呢。后来虽然李陕对她讲了陈屿有很堕落的行为，提醒她特别注意，她加小心是加小心了，也没往别处多想。但是这之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情，却把她心中的这种安宁打破了，这才觉得陈屿的情形比别的男人要复杂得多。
      
      　　这一天，由于定货单位催得紧，陈屿安排全场工人加班生产。晚饭是陈屿预先让母亲和陈涓在家准备好的馒头和咸菜，咸菜是把腌芥菜剁碎加肉丁、发好的黄豆和粉条做成，闻着都很香。另外佟凌又用打更房外那口给工人们烧水的锅子烧了一大锅绿豆汤。陈屿一声令下，那些工人就齐下虎龙关，你挣我抢地吃起来。佟凌站在一旁看着，不住地笑。
      
      　　“表妹，你怎么不吃啊？”陈屿走过来问道。
      　　“我等一会儿再吃。”佟凌说。
      　　“等什么啊？再等，就被这群狼给抢没了。捞着不要钱的饭，他们能豁出让自己撑死。”
      　　陈屿就上前拿了两个馒头，又用碗挖了一些菜，送到佟凌面前。佟凌道了声谢接过来，拿起一个馒头才待要吃，忽听工人们哄然大笑起来，一看，原来是小猴子徐二宝正拿着两个馒头一左一右地擎在胸前，转动着身子。
      　　“陈启文，你看，这像不像你老婆的两只大奶子？”小猴子说。
      
      　　“像你妈的。”那个叫陈启文的说。
      　　大家更是疯狂了似的笑起来，许多人一边笑一边向佟凌这边望过来。佟凌的脸上立时热烘烘的，就拿着食物走到打更小屋的西侧。
      　　“小猴子，你他妈的混蛋，当着女孩子的面什么都吣，馒头也堵不住你的臭嘴吗？”身后传来陈屿的怒喝。
      　　工人们的笑声一下子哑了下去。佟凌却悄然一笑，然后把馒头送到嘴边缓缓吃着，边吃边向四下望着。太阳已然偏西，光线也不是那么足了，可气温还很高，热涨涨地扑人。没有风，山间的树木和野草一毫不动，一丝不摇，只一味酽酽地绿着；而树木上和草丛间蝈蝈和蝉的叫声却急急如流水一般地响着，融成一团，汇成一片，又充塞了整个空间，充塞了整个时间，与热涨的气体裹缠在一起，把世间别的一切都挤压得寂寂无言。她的心中悠悠然浮起一缕缥缈空虚的感觉，口中的食物顿时变得无滋无味。
      
      　　“表妹，你怎么就这样干嚼馒头？来，快喝点汤。”是陈屿的声音。
      　　佟凌一惊，转头看去，陈屿已经端着一碗汤来到身边。
      　　“表哥，看你，要喝我不会自己去盛？还劳你给我盛？谢谢，谢谢。”她说。
      　　她忙接过汤碗来，喝了一口，才觉得口里确实很干。她又连着喝了几口，感觉好了些，手中的馒头也很快就吃完了。
      　　“给。”陈屿又将一个馒头递了过来。
      
      　　“不要了，我已经吃饱了。”
      　　“吃饱了？吃一个馒头就吃饱了？不过也没关系，待会儿我们进城再吃。”
      　　“进城再吃？”
      　　“是啊，今晚咱们进城有行动。”
      　　“有行动？啥行动？总不会为了吃一顿就跑城里去吧？”
      
      　　“当然。今天上午我进城里，看到剧院前面打了广告，说吕琪来了，今晚在县剧院演出。我知道你特别喜欢吕琪的歌儿，挤了好半天才挤到两张票，咱们一起去。晚上八点开演，过一会儿咱们就走。”
      　　日期：2012-03-09　23:1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