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凌真想欢呼起来了，真想大声回答一句好。她实在非常喜欢吕琪的歌，喜欢那一种充满青春气息的舒展与飞扬。以往她只是在录放机和电视上才能欣赏吕琪的歌，如今终于可以一睹吕琪的风采了，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在她就要为此发出欢呼的时候，夜晚，城里，遥远的路途，孤男寡女，一个被传说很堕落的人，李陕的叮嘱……这样一系列的意识让她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渴望。于是她望着陈屿遗憾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无奈地笑了一笑。
      
      　　“表哥，实在不好意思，虽然我不能去，还是非常感谢你。”
      　　“怎么，你不能去？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吕琪的歌儿吗？”
      　　“是很喜欢，也确实想去看，不过我这几天不太舒服，去不了，请你原谅。”
      　　“那，我去换明天或后天的票来，好不好？只演出三天她就走了。”
      　　“不必换了，还是今晚你另外找个人去吧。”
      
      　　“我可是为了你才买的。”
      　　“那，实在抱歉，真的去不了。”
      　　“你不去，我也不去，别人更不用想去。”
      　　陈屿说着掏出票来，三扯两扯撕碎，向空中一扬，纸屑如同几片凋零的花瓣一样飘落。
      　　“这何苦呢？你就是不去，送给谁谁还骂你不成？”
      　　“别人谁还配要呢？”
      
      　　一阵沉默。
      　　“表哥，大家都吃好了，是不是就开始干活儿啊？早干完也好让大家早一点回去。”
      　　陈屿无声地点了点头，却依旧站着不动。佟凌望了一望陈屿的背影，转身朝工人们走去。
      　　“大家都吃好了吧？是不是就开始干活？场长说了，早干完早回家呢。”她说。
      　　“好，干吧。早干完早回家，好回家抱孩子去。”有人说。
      
      　　“抱孩子？是去抱孩子他妈吧？”又有人说。
      　　工人们在哄笑声中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机器又轰鸣起来，锤子、钢钎、铁锸、铁耙、推车，也都响起来，动起来。佟凌到各处转了一圈走回来，打更的老头正提来一桶水，刷洗碗筷。
      　　“二伯，这些家伙洗好就放在这里吧，要连着用几天呢。表妹，你用的碗筷呢？还是单独放在橱子里吧，女孩子爱干净，别和他们的弄混了。”陈屿说道。
      　　佟凌看到陈屿这样心细，心里非常感动，也就把自己用过的那副碗筷洗好单独放了起来。她从打更的小屋出来，看到陈屿站在一旁，一边拿着一张报纸煽风，一边努着嘴巴想着什么，眉头皱皱的。她来到采石场这么多日子，还没看到过陈屿这副样子。她以为陈屿是因为她拒绝了去看演出心里不痛快，心中隐隐然有一股歉意。她没有打搅陈屿，继续帮助打更老头收拾碗筷。她正收拾着，忽然觉得背上有些不自在起来，回头一看，正与陈屿斜斜投过来的目光撞在一起。她心里有些慌，刚要把眼睛移开，陈屿却冲着她无声地一笑，一副纯真烂漫的样子。
      
      　　“表妹，这点活儿让二伯做就行了，用不到你忙活。”陈屿说。
      　　“你真好意思，年青的闲着，让年老的做。”她说。
      　　“二伯上夜班，刚来；你可是上了一天班了。好了，我到各处去看看，有些事情给他们交代一下。”
      　　陈屿到各处查看了一圈，很快回来。
      　　“表妹，天晚了，这里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该下班了。”
      　　天是晚了，太阳正红红圆圆地贴近西边浅蓝色的山脉间，将落未落，如苍茫的大海上托起一颗巨大的红色圆轮。佟凌转身要去取自行车，陈屿又叫住她。
      　　“不要骑车子了，今天坐我的摩托车走吧。”陈屿说。
      　　佟凌本想拒绝，想到今天已经拒绝过他一次，就点了点头。
      
      　　“二伯，一会儿把佟会计的车子推屋里去，小心点，别碰了。”陈屿对打更的老头说。
      　　打更的老头应着就去推车子，陈屿也走向自己的摩托车，骑上，打着火，等着。佟凌就更不好拒绝了，只有走过去坐在车子后面。
      　　“表哥，开慢点吗？”她说。
      　　陈屿不说话，还是很快地将摩托车驾离采石场，驶往山下；到了山下道路上，速度变得更快了，简直如飞一般。
      　　日期：2012-03-10　12:35:07
      
      　　陈屿的驾驶技术确实不错，敏捷而安稳，遇到什么沟沟坎坎都能灵活准确地躲避开。佟凌坐摩托车的次数很少，还不习惯，虽然死死地把住陈屿，还是有些紧张，有些心慌。摩托车飞驰着，路边的庄稼快速地向后闪去，远处的山脉、树林及天空则好像在缓慢旋转着，左边的呈逆时针方向旋转，右边的呈顺时针方向旋转。天气本来没有风，本来很热，可摩托车跑起来也就有了风，也就凉爽了。风把陈屿的衣服后背吹得鼓鼓的，填满了她与陈屿之间的空隙，她好像捧了一个特大的面包。她的衣服同样被向后吹去，呼啦啦抖着，飘着，而前面则如着了水一样紧贴在身上。她努力放松着自己，渐渐地就有了一种生翅飞翔的感觉。
      
      　　“坐稳，前面要过河了。”陈屿忽然叫道。
      　　佟凌机械地又将陈屿把紧一些。摩托车减了速，接着悠悠地颤了两颤，突然一声闷响，熄了火。佟凌下了车，陈屿也从车上下来。
      　　“颠坏了吗？”佟凌问道。
      　　“没事儿。”陈屿说。
      　　陈屿双手擎住车把，把摩托车推过河去。佟凌正准备再次上车，陈屿却将车立在路边。
      
      　　“怎么，车子真的出了毛病？”佟凌又问道。
      　　“我只是想歇一会儿。”陈屿说。
      　　“你累了？那早一点回去，到家歇着多好。”
      　　“哦，不。佟凌，我，我是有话要对你说。”
      　　佟凌心里怦然一跳，预感到陈屿要说什么。
      
      　　“有话啥时候说不行，偏要这时候说？”她说。
      　　陈屿不说话，只是直直地望过来，微微笑着。佟凌不敢再问了，她已经知道陈屿要对她说的是什么话了。她虽然对这一点早有准备，可真的事到临头又慌乱起来。她抬头往道路两边看了看，两边都空旷旷的没有一个人影。她想制止陈屿把话说出来，急切间却又想不出办法。她慌乱。她惶然无措。好半天，她才镇定下来。她想到，从陈屿对自己的形态上看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自己还是勇敢面对才是。她又想，早一天同陈屿把话说开，自己也就早一天心安。这样想了，她也勇敢地回望着陈屿，也微微笑着。
      
      　　“表哥，看你这神神秘秘的样子，不是要跟我密谋搞什么鬼吧？”她说，又故作野性地大笑起来。
      　　这一来，倒弄得陈屿一时有些难为情了，嘴巴张几张也没说出什么，好一会儿才又不自然地笑了笑。
      　　“表妹，我是有正经事要对你说。”
      　　“哦，表哥，我来这里就是来做事的，有事你就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不，不是工作上的事，是，是，我还真不好开口。这事呢，说难，也许你得考虑考虑才能答复我；说容易，你一开口就能办到。要是你不肯答应，恐怕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哇噻，若是这样重大的事情，我的场长表哥，你还是快饶了我，让别人去办吧，人命关天的，我可担待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