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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与汉口
说起我和她的故事,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了。
她叫小吉。我们是一起分配到厂里做事的。她皮肤白皙,个子高挑,很多男同事都喜欢她。可她偏偏和我走得很近。
那时我和她分在一个组,两个人同做一台床子。我做八小时,她做八小时。别看我长得黑,其实我心挺细,刀具用了很久还像新的。有时,小吉的刀子来不及磨了。她就会用好听的普通话叫我:李强,把你的刀具借我用一下,行吗?她是北方人,说着一口非常纯正的普通话。我总是二话不说就借给她。
因为两人搭班,交接时间不固定,技调员计算工作量时难免有出入,如果给我算多了,我就指出来,如果给她算多了,只要不是太离谱,我就算了。
其实我不是刻意讨好她,只是性格使然。换个人,我一样会这样对待。
她可能也看出来,我是本性如此,所以对我很放心。先是在工作上和我配合默契,接着是在生活上与我互相关心。
我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对恋人。
我是真心喜欢她。那时候,大家的经济条件都不太好,可我总能从工资里省下钱来,为她在宿舍里煮饭吃,给她买纱巾,带她看电影。
我们唯一的矛盾是我不喜欢她穿高跟鞋,她个子本来就高,穿了高跟鞋就比我高过一头去。那时候的人还不像现在这么开放,我总是担心别人笑话我矮,配不上她,为此我们闹了几回别扭。她笑我小气,不过最后还是听了我的话,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会换上平跟鞋。
交往半年后,我兴冲冲带她去了我家。我家条件算不上好,但是家人热情好客,大家都很喜欢她。我妈一直拉着她的手,从这个屋到那个屋,半天不肯松开。
那时,我住武昌,她住汉口,她经常过江来武昌玩,到了晚上,我再送她去搭轮渡过汉口。每次码头分别,我们总是难分难舍。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仰光]
中华路码头
很快我们恋爱就满一年了,她却从不邀请我去她家,谈及她家时也总是只言片语。也许她很羞涩,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和父母谈,我宽慰自己,应该多给她一点时间。
有一天,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里,她没精打采的。出了电影院,还是心不在焉。当时,天已暗下来,我送她去坐轮渡。在中华路码头等船时,我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忽然对我说,李强,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听了心中一震,但尽力显得很平静。我问,为什么?她这才将她的家世告诉我。
原来,她的家庭当时在武汉算是有一些地位的。她将和我谈恋爱的情况跟父母说了,她家人坚决反对。
她有一个哥哥,是按自己意愿行事的人,父母对他的评价是不听话。在父母眼里,她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她告诉我,父母对她的期望是多读点书。可是她读书一般,没有考上好学校,当了一名工人。这已经让父母很伤心了,在谈恋爱这个问题上,她不想再惹父母生气。
这时候,正好一艘轮船靠上岸,我什么都没说,其实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我催促她快去赶船,然后我就挥挥手,转手走了。
在回家的路上,一想到小吉对我说的话,我的心口就隐隐作疼。家人没有给我显赫的背景,生在怎样的家庭是我无法选择的。我倔强地想,如果最后她和她的家人无法接纳我的家庭,那我也只好选择和她分开。
我开始疏远她。有时,甚至不跟她面对面进行工作交接,通常是留个字条,就算完事。
不久,我听说,她家里给她介绍了一个有地位的男人。据说,他们交往神速,眼看就要结婚了。有关她的故事,同事只要起个头,我就赶紧溜掉,不敢继续往下听。与此同时,酒成了我的密友,越是劣质的辣喉咙的烧酒,我越喜欢往嘴里倒。
(说到这里,李强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自嘲地笑起来。他对我说:我以前的嗓子可是唱小生的,哪里像现在成了个破锣嗓子。)
有一天,小吉终于堵到我,说要跟我好好谈一谈。我当即去找了自己的一个哥们和他的女友,在旁作陪。还记得我们三人在中华路码头站成一排,然后我对她说,要谈什么,谈吧。她一见我们那阵势,就哭了。
哥们看了不忍,一个劲地冲我使眼色,然后自己拉着女友走到一边去。
我铁青着脸站在那儿,小吉还是哭,一边哭一边对我说,对不起……。我麻木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承认,那时对她真有一分怨气。我认为她的父母可以瞧不起我的家庭,可她应该抗争。她的软弱是因为她内心的不坚定。这是我无法原谅的。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仰光]
二桥,二桥
两个人没有说上几句话。末班船就来了。小吉还不肯离开,一直哭着,身体在风中发抖。她不停地抽泣着,对我说今天不回去了。我心里非常难受,想留下她,却又怕她父母担心,最后还是狠狠心,让也住汉口的哥们和女友带她上了船。现在想起来,与她分手太仓促了。我们那个年代,一般男孩都很单纯,没有留宿女孩的想法。再说,那时武汉还没有建二桥,不然我可以连夜把她送回去,也不至于一肚子话还没有说就匆匆分手。如果是那样,我们的故事或许就会改写。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我们就这样分了手。
不久,我就从厂里出来了。小吉结婚后,我几乎不问情事,谁要是劝我谈恋爱,我就冲谁发脾气。就这样一晃几年,眼看年纪越来越大,我才在家人的劝说下,找了个女朋友。
我们是别人介绍认识的,她人善良,对我也中意,最重要的是,她家境一般,跟我算是门当户对。所以,一见面,我便在心里说,就是她了。很快,我们结了婚。一年后,妻子为我生下儿子。虽说家境贫寒,但一家三口互不嫌弃,倒也其乐融融。
那天,正上班的时候,我妈忽然打来电话,说是小吉到她那儿去了。我没有过去。再回去时,听我妈说,她面容憔悴。据说她婚姻不幸,丈夫自恃有地位,在家里横草不拈竖草不拿,对她居高临下。
我听了心酸,一个人闷坐良久。
此后,她又通过别的渠道找过我几回,都被我拒绝了。到后来,她干脆直接给我打电话,约我在一家宾馆见面。我去了。她还开了一间房。
当年我和小吉谈恋爱时,两个人之间非常纯洁,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甚至根本没有开房的概念。也不是我没有幻想过肌肤之亲,只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不敢、不愿去冒犯自己最喜欢的人。
时过境迁,我们完全可以补偿过去青春的缺憾,但我还是克制了自己,我对小吉说,就算婚姻不幸,她要找的人也不是我。我现在有妻儿,妻儿没做错什么,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仰光]
听了我的话,小吉不敢看我,一直用纸巾擦眼泪。我心有不忍,想再说些安慰的话,又觉得苍白无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次分手后,小吉没有再来找过我。听说她终于还是离了婚,后来怎样就不清楚了。
如果我想找她,还是可以找到。但我没有去找。只是,想起她时,心中会闪过一丝牵挂。多少年过去,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找到她想要的幸福?
(说到这里,李强的车正经过二桥。李强对我再一次感叹,如果那时有二桥该有多好。他说,自己现在经过二桥时,还会想起在中华路码头和小吉分手的那一幕。一时间,我和他都无语。
我没有想到,李强,这个看上去粗犷随意的武汉男人,心里却藏着这样一段绵密细腻的情感故事。但我马上又释然了,觉得长江边长大的武汉男儿,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车在二桥上疾驰,窗外是滔滔的江水,一浪一浪地打向江滩。)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仰光] 经过,长江,二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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