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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创造了影,影痛恨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光,却也离不开光。当光与影交汇的那一刻,你会先看到光还是影?
这区别于我们的眼睛。
Chapter 1
【今天是阴郁的影】
我排队准备过安检的时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罗志恒就站在离我不到五米的地方,微笑着向我挥手告别。我看着他的笑容隐没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额头随着他微抬的眼眸现出饱满的弧度,最终,在周围苍白的光芒中,凝固成了永恒……
这并不是一个噩梦,但我却从梦中惊醒,梦中的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让我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准备到上海的那一天——那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罗志恒的一天。
是因为昨天的雷雨,让我在不经意间回忆起了过去的原因吗?
我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好不容易,我才摆脱了梦中那令人压抑的忧思,起身下床,走到了窗边。
窗帘被拉开,从窗外透进来的亮光让我微眯起了眼,但几乎是立刻的,我便适应了这比室内更加强烈的光芒,仰头看向了天空。
这个城市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就像多年以来一直笼罩在我心底的阴霾,此刻,虽然昨晚的雷雨天已转换为初晴,却依然无法透过它厚重的外表看到一丝湛蓝。
对于就在半年以前,还能时常看到湛蓝如洗天空的我来说,这实在一片适合用来伤感的天空,也许我该微垂下高昂的下巴,用45度的仰角凝视着它,好给它一个忧郁的眼神。最后我当然没有这么做,我甚至还把目光移向了斜下方的窗台,映入眼帘的是窗台上胡乱搭着的木板,和木板边被从楼上随意扔弃的烟头。
我再次如往常一般地叹了口气,找来纸巾将烟头包好扔掉,又把木板摆正,才算是心满意足地再次拉下了窗帘。转身时,双脚绊到连接在地上插座的线头,差点跌倒,待稳住身形,却只听得“啪”的一声,一只白色的手机摔在了地上。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曾玉]
我倒是忘了,原来线头的另一端是我的手机。
该死!
我懊恼地皱了皱眉,心里开始第一次诟病起这间狭小的租住屋来,但当然,我从一开始便十分清楚它和我家中那明亮的房间相比有多么的不同,想到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我便不得不舒展了眉头。
面无表情地再次抽了张纸巾,将捡起的手机仔细擦干净,我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手机一角被砸坏的机壳,淡定开机。
清晰的开机画面和随之而至的短信提示音,让我笃定地认为我的手机没坏,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点开短信,发现老爸破天荒地给我发了条短信:青青,昨天一整天联系不上你,为什么一整天关机?看到马上回电话!
完了!
我在心里哀叹一声,手上已不由自主地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便被接通了,我只来得及叫一声“爸爸”,那头便火急火燎地开了口。
“怎么现在才开机?青青,你要向你妈道歉!”
我顿时有些慌了,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老爸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我一一道明。原来,昨天老妈因为有事找我,一早便给我打了电话,发现我的手机关机,起初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但当她又在之后陆续给我打了几次电话,都无法找到我后,她便开始担心了。
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又找来表哥上QQ找我,甚至还让正在出差的老爸致电请了同在上海的芳姐,开车到我的住所寻我,最终,老妈终于在多人找我无果后,情绪崩溃地哭了。
这原本是一件极小的事,如今却成了大事。
我扶了扶额,不禁觉得头大无比。
“爸爸,昨天我手机没电关机了,一直到临睡时才记起来要充电。”
“为什么要忘了充电呢?”老爸的问话让我有些哭笑不得。顿了顿,他又道,“不要让几年前的事情重演。”
我准备离开额头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地。
“我知道了,爸爸。”我尽量控制住喉咙里那呼之欲出的哽咽,慌忙说道,“你说芳姐还在来找我的路上是吧?我打电话告诉她一声不用来了。”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曾玉]
匆匆忙忙地挂断了老爸的电话,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给芳姐打电话致歉,和在之后安慰电话里哭哭啼啼的老妈,这几个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待到再次挂断电话时,时间已近中午,我颓然地垂下手机,又抬起,手指在芳姐的名字上轻点着。
芳姐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虽是亲戚,平时却没有多少来往。我自小便是一个性情淡漠,甚至透着几分矛盾的人,这就直接导致了我周围的人对我的态度走向的两种极端:要么非常喜欢我,要么极度地讨厌我。芳姐是为数不多对我还算抱有平常心的人之一,当然,前提是我不经常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话听起来未免让人略感心酸了,但事实是我的确不是一个多么招她喜欢的后辈。因而此次劳驾她驱车前来,我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想了想,我决定再次给她发条短信表明我的歉意。
短信发出后,芳姐很快便回了短信:没事,你爸妈也是担心你,下次有什么事先跟他们说好友。
我微微一笑,回道:好的:)
好友吗?
我看着芳姐信息里的“好友”两个字眼,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在这个城市的这个地区我有所谓的好友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记忆里昏暗的光】
你尝试过众叛亲离的滋味吗?
我想如果我这样问任何一个如我一般的普通人,大概所有人都会回答没有,甚至有的人还会不屑地笑笑,嗤之以鼻道:你以为这是在拍电影吗?
很多年前,一位名叫凌琰的少年也曾问过我相同的问题,彼时的他在一幢四层建筑的三层楼梯拐角背风而立,楼梯口昏暗的灯光和夕阳的余晖在他脸上交相辉映。
我抬起红肿的双眼,迎向他静若止水的目光,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能在他幽深的黑眸中寂静沉沦。
他笑了笑,微挑的眉头有着别样的风采:“我倒是忘了,你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我恶狠狠地瞪大了眼:“不要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强加到别人的头上!”
“我的确尝试过。”凌琰的笑意更深,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脸上瞬间怔愣的表情。
“那又怎么样?”我不自然地撇过脸去,“这不代表我就得和你一样。”
“不一样吗?”凌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在耻笑我倔强外表下的徒劳伪装。
我被他一瞬不瞬的目光所烦扰,一时无措,只得再次转头朝他看去。此时天已渐暗,凌琰的双眼在夜风之中竟有着如鬼魅般的亮光。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曾玉]
“你难道没有被最好的朋友背叛吗?你现在难道不是一个人吗?”凌琰向我步步逼近,每走一步都像是撞击在我的心口上。
我下意识地朝后靠去,手臂撞击到身后的栏杆,竟是异常吃痛。
凌琰看了一眼我略显青肿的双手,蹲下身来,与我相对而视。即使不用镜子,我都能清楚地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狼狈,为了不让这样的狼狈继续,我低下了头,将脸庞半掩在凌乱的发丝下。
凌琰修长的手指托起了我的下巴,使得我不得不再次与他对视。我努力抑制住鼻尖酸涩的感觉,将眼睛瞪得极大。
夜风微凉,迎风飞舞的发丝掩盖不了我眼中的泪光,我想凌琰一定察觉到了我身体的颤抖,但他什么也没说。
我仅仅只能感受着他空闲的右手捋过我额前的发丝,又在我的头顶轻柔抚摸,我瞪大的双眼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放松,却又很快的,在他冰凉的指尖触摸下,紧绷如初。
凌琰的指尖轻触着我发紫的眼脸,声音如情人的絮语般低沉温柔:“你的这个伤又算什么呢?”
我突然不可抑制地哭了。我哭得极为大声,仿佛要耗尽我身上所有的力气,凌琰的胳膊被我死死地抓着,指甲嵌入了他的血肉,他却依然纹丝不动。
“你应该感谢这样的经历,”凌琰的声音随着渐大的夜风灌入了我的耳中,“因为总有一天,它会让你无坚不摧。”
Chapter 2
【平中有奇的影】
凌琰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最大的怪异之处并非是他异于常人的思维和举动,而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能将他的身影描摹成一个个清晰的影像,印刻入你的脑海,你对此无从反抗,只能任由着影像日益增多,潜移默化地影响你的思维。
凌琰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用好听的话来说,便是一个具有人格魅力的人,尽管他并没有多么高尚的品格,甚至偶尔非常混蛋。
作为凌琰人格魅力的最大“受益者”,我在来到上海的第五个月,再次坐在了外滩观光隧道的观光车里,用手机拍摄着观光车前的隧道通道。隧道一直是凌琰特别钟爱的存在,或者说,凌琰对于记录下不同形态的隧道,有着一种近乎不可理喻的偏执。他喜欢用各种设备在行驶中的车辆上,拍摄下两边洞壁不断向后急退的通道,仿佛只要这样,那么当那洞口的亮光来临之时,便能成就他最完美的救赎。
“压抑的黑暗过后,突然而至的光明总是如同圣光。”他常常如此说道。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曾玉]
我想我一定是爱极了这话,以至于连他的这个习惯也一并承袭了下来,若是按照以往的行为模式,我一定会在拍摄的期间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通道,以此用另外一种方式记录下那一瞬间的美好。然而此刻我却全无半点看着通道的心思,反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站于我右侧的年轻女人身上。
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高挑,穿着优雅,本是一副轻熟女的打扮,却因过于纯朴的气质,使得其整体形象有了微妙的违和感。我开始注意到她,是在我刚坐在观光车前端的椅子上,她径自走到我身旁的时候,那时游人极少,偌大的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明白她为何不选择坐在后端的另一个椅子上,而是跑到前面“罚站”。
在看清楚她的脸的那一刻,我有了一瞬间的顿悟,连忙转移视线,眼角的余光却仍时不时地向她瞄去。周围灯光变幻莫测、忽明忽暗,她脸上过于明显的青紫胎记时隐时现。我看到她盯着自己的脸,盯着那块胎记,眼睛里亮光微闪,情绪莫测。
似乎在很久以前,我也曾经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时我的心情也和这个女人一样吗?
我突然很想凌琰。
【黑暗里最初的光】
我是如何认识凌琰的呢?说到这个,便不得不提起我的初中时代。
1999年到2000年,是我人生里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如果说我淡漠性格的形成一定与我儿时的经历息息相关的话,那么这个时期所发生的事情,绝对起着里程碑似的作用。
我是1999年9月进入初一的,彼时,我和我小学时最好的朋友沈群花被分到了同一个班,并相邻而坐,这让我非常地兴奋。我原本以为,我和沈群花会在我们一直向往的初中时光里继续“相亲相爱”,携手走向花季的高中,却没想到生活往往会在你正当得意的时候,给你一个当头棒喝,而意外往往潜伏在那些你认为并不可能的“意外”身上。
那时我和沈群花友情发生质变的意外,便来源于同班的一个女生,她的名字叫涂茶,为了表达我对她之后所做的一些事的愤怒,请允许我喊她一声山茶花。(原谅我,其实我真不讨厌山茶花这种花)
山茶花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也是一个让很多人又爱又恨的女生。也许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会遇到过这样的一个女生:她看起来比其他的女生还要成熟一些,她的美貌让仍普遍处于“视觉动物”状态的男生趋之若鹜,她也深知这一点,并懂得如何去左右男生们的感情。
这样的一个女生注定是不受大多数女生欢迎的,甚至有一部分女生还会在暗地里诟病她的诸多也许并不存在的毛病,如果一个班级组织里处于顶尖位置的女生恰巧就在这一部分女生里,那么这个无缘顶尖位置的女生便会因为自己的美貌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山茶花很不幸地遇到了一个美貌稍逊于她的顶尖女生,有首歌唱得好:“女人是老虎”,有句话说得好:“一山难容二虎”,当美貌与美貌碰撞,次等的美貌败下阵来,那么善意将湮灭,妒火将燃烧。
顶尖女生林美琪的妒火,燃烧得无声无息,它似乎并不存在,却又有迹可循,心思缜密之人可轻易察觉,头脑木讷者经提点也能明白一二,然而十分不幸的,当时的我两者都不是。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曾玉]
因为这种不幸,我和山茶花在逐渐的接触中成了很好的朋友,自然,沈群花也同样如此。我们三人一起玩耍,一起放学,彼此间亲密无间,直到有一天我一如往常一般地到沈群花的家里约沈群花一起上学,而她的父母告诉我她早已出门了为止。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反应是非常迟钝的,我没有察觉沈群花对我和山茶花有意无意的疏远,也轻易相信了因她觉得麻烦,而不再等我约她一起上学这个牵强的理由,我甚至还为她不再经常和我们玩耍找了诸多的理由,而真正的理由,我却在过了一段时间,林美琪晃醒了课间正在小憩的我后,才真正知晓。
“你不要再和涂茶玩了。”将我叫到教室外的林美琪,一出教室门便开门见山地表明了她找我的目的。
我一愣,下意识地朝教室里看去,竟恰巧与正朝我和林美琪投来探究眼神的山茶花目光相触。我慌忙撇开目光,再次看向林美琪时,发现她原本漠然的脸上多了一丝暖意。
“我们是愿意和你玩的,但不愿意和涂茶玩。”林美琪动之以情道。
我们?
我有些诧异地微睁大眼,疑惑的目光在林美琪的脸上停留了三秒,这时,我这颗犹如榆木疙瘩般的脑袋也终于难得地开了窍。
对呀,我怎么没有察觉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都只是在和山茶花一个人玩而已!
一股冷意从心底油然而生。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从吃惊,到恍然,再到对林美琪让我远离山茶花这件事本身的惊疑,所有不断变化的情绪都在我此刻苍白的脸上一一呈现,我不得不承认,当时的我简单得只能用“愚蠢”两个字来形容,但无疑,林美琪对于我这样的简单是非常满意的。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林美琪丢给我一个似乎正在和我共享一个不为人知秘密的暧昧眼神。当一个女性生物对你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那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它十分明显地表明了这个女性生物的立场,并也明确地告诉了你,倘若你试图反抗她的“秘密”,你的下场将会万分凄惨。
即使是蠢笨如当时的我,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七分的胆怯加上三分林美琪给予的威压,促成了我十分的肯定。
“我……我知道了。”我想我刹那间的结巴,一定是出于我对山茶花的愧疚。
“嗯。”林美琪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我浑浑噩噩地走向教室,刚一进门,便碰上了迎上前来的山茶花。
“林美琪和你说什么了?”山茶花的声音里有着刻意掩饰过的惊慌。
我看了山茶花一眼,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林美琪紧盯着我的视线。
“没什么。”我不自然地低下头,侧身绕开了山茶花。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曾玉]
快速地回到座位,我的心脏在咚咚作响,刺耳的上课铃声与之共鸣出速度越渐加快的协奏曲,课桌上的书本成了我的目光唯一能宁静安放的所在。
顾青,你一定,一定不能让自己陷入可怕的境地!
我暗暗下定了决心后,定了定神,从文具盒里拿出一支银色的水笔。
这支水笔是我爸爸为了恭贺我和沈群花一起进入初中,作为礼物送给我的,沈群花的手上也有一支,我们将之视为我们友情的见证,共同约定要好好地保存。自入学以来,我便很少会用这支水笔,如今,它依然干净如新。
小巧可爱的银色水笔在从窗外透进的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我左右转动着水笔,阳光从磨砂质的笔杆照到光滑的笔夹,银光流转,熠熠生辉。
只要远离了涂茶,我和沈群花就能回到从前了吧?
我的脑中勾勒出一个美好的蓝图,嘴角也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微笑。这时,从我的前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响,我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前排的山茶花将两颗糖果放到了我的桌面上。
趁着姗姗来迟的老师还未走上讲台,山茶花对我说着无声的话语:“给你的。”
我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她便又对我甜甜一笑,快速将头转了回去。
我呆呆地看着静静躺在文具盒边的两颗糖果,蓝白相间的糖纸,凸显着内里圆润的弧度。
这只是两颗很普通的糖果,这只是区区的两颗糖果,但我的心却在顷刻间被它们融化了。
涂茶,涂茶……
我默念着山茶花的名字,努力压抑的不安化为澎湃的羞愧汹涌于心。
我刚刚是想要干什么?背叛朋友吗?
当我开始察觉到我即将要做的是一件多么可恶的事的时候,我微皱着眉的表情里充满了对自己的鄙夷,我虽然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好人,但也绝对不想成为我通常会口诛笔伐的那一类人。
我为自己能够在做错事之前及时醒悟而感到庆幸,却也因此而万分苦恼,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朋友和信义的问题,竟已变成了生存与毁灭的问题,而现在,这个问题在我这里,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两难困境。
“生存或毁灭,这是个必答之问题。”
我自然没有哈姆雷特在说这句话时的悲壮,却有着和他同样的苦闷,请原谅,一个十二岁小孩子的世界,本就是如此的狭窄。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曾玉]
我惧怕着林美琪的厌恶,也惧怕着因恐惧而生的对朋友的背弃,我更惧怕的是,失去沈群花这个一直以来的好友。
沈群花也曾经面临过同样的抉择吗?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师滔滔不绝地讲课,一边用目光穿过一排排的同学,搜寻起了不久前“搬离”我身边的沈群花的身影,似是感应到我的举动般,沈群花也应景地向我这边投来了有意的一瞥。
我没料到我们眼神相交得这般突然,正想给她一个友好的微笑,却不想猝不及防间,她已恶狠狠地白了我一眼,眼带不屑地转移了目光。
我心里咯噔一声,轻捏的银色水笔差点脱离了手指,我连忙紧张地握紧,顿觉手里的触感冰冷异常。
呆呆地看了水笔半晌,我苦涩地笑了笑,将水笔放回到了文具盒里。
在水笔的一拿一放间,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这个决定的艰难程度,丝毫不亚于11年后360大战QQ时的那一历史时刻,我以为林美琪对山茶花的反感,会像360与QQ的决裂那般很快便能平息,不曾想,这个决定不仅催化了这种反感,也把我生生地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的,万劫不复。当这个词语出现在这里,那就代表了我选择了和山茶花站在同一阵线,并立场坚定,毫不动摇。在那个“圣母”一词还没有流行起来的年代,我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天生的救赎者。然而我救赎了山茶花,却救赎不了我自己。
因着我与山茶花依然“坚定”的友情,林美琪也对我实施了同样的冷暴力,周围的同学对我们的疏离越见明显,加诸在我和山茶花身上的敌视也越来越多,到最后,我们已被全班完全地孤立。
这种状况对于两个生活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班级里度过的初中生来说,太过可怕,我急了,山茶花比我更加着急。她开始寻找一种能够改变这种困境的方法,而方法的突破口,就在沈群花的身上。
当时的沈群花在和我疏远之后,便一直和林美琪一起玩耍,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此时,她说的话语已能左右林美琪的一些想法。我不知山茶花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沈群花重新接受了她,总之事情的发展非常顺利,没过多久,林美琪也渐渐开始和山茶花说起了话。
山茶花非常地兴奋,而我却非常地苦恼,因为事情带来的结果,不是我们和林美琪一派的冰释前嫌,而是众人攻击的目标从两个变成了一个。没错,我就是最悲剧的那一个。
直到现在,我仍不明白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犯了众怒,沈群花又因为什么而如此地讨厌我,这是一个谜,也许会是一个永远的谜。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曾玉]
身在谜中的当时的我,在这种状况出现的初期,其实并没有多加在意,有山茶花的例子在先,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我的曙光也将于不久之后到来。况且,我从不觉得山茶花会背叛一个即使顶着众压,也要与她共同进退的朋友。
然而事实证明,人不应该对一个你从未真正了解过的人,有太多的笃定,山茶花正式打入了林美琪一派的内部后,便如同当初的沈群花一般,对我实施了冷淡策略。而这一场由全班大多数同学参与的针对性孤立,是由沈群花发起的。
吃惊吗?非常。我想无论问当时的我这个问题多少次,我都会睁大惊讶的双眼,作出同样的回答。我在进入初中的短短四个月之内,同时遭到了两个好朋友的背叛,也让自己不知不觉地身处在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我开始害怕别人的目光,也惊恐于旁人的窃窃私语,我觉得我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在暗地里对我指指点点,极尽嘲讽。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亦不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我躲闪,哀伤,恨不得远离人群,将自己瑟缩成蚂蚁般渺小的存在。
山茶花最后一次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一个很久未曾和同龄人说过话,眼神胆怯,极度自卑的人。我弓着腰,躲躲闪闪地走在上学的路上,巴不得路上所有的行人,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顾青!”我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叫我,呆呆地停住脚步,山茶花熟悉的声线,持续地鼓动着我的耳膜。
我回头,看到山茶花向我走近,最终站在了我的面前。
“吃吗?”她扬了扬她手里的一包话梅,少见的微笑里有着难得的亲切。
我被她突然的热络吓得一愣,一股陌生的暖流随着受宠若惊的心情流淌过心间。
我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不吃。”声音嘶哑,是每晚不停的哭泣所带来的后果。
山茶花收起了笑容,甚至有些嫌恶地看了我一眼:“那我先走了啊。”
“呃?哦,好……”我下意识地应着,内心燃起的希望之火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茶花像躲避瘟神一样地迅速远离了我,朝着学校走去,我难过地看着山茶花的背影,沮丧自责。
我刚刚一定说错话了吧?哦,不,也许是没有笑的原因。
胡乱地为山茶花突然转变的态度,找着可笑的借口,我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顺着嘴角上扬的弧度,硬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呵——
我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颓然地垂下眼眸。
原来我已经不会笑了吗?我难道……难道……啊!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曾玉]
像是刚刚才从漫长的睡梦中清醒过来一般,我突地身体一僵。
难道我要永远一直这样下去?
永远……
我被这个词吓得不轻,一时间手足无措。当时小小年纪的我,似乎明白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又似乎并不明白。当然,无论明白与否,要我不断重复那些天的生活,对我来说,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我想要从噩梦中醒来,想要从绝望和痛苦中挣脱而出,想要狠狠地埋葬掉这段压迫着我的悲情历史!
强烈的意愿阻挡了不安情绪的蔓延,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我混沌的思绪刹那间转为清明,醍醐灌顶的感觉让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此时此刻,是我改变现状的绝佳机会。
山茶花对我笑了不是吗?山茶花不仅对我笑了还和我说话了不是吗?
只要我现在诚心地向山茶花认错,那我们一定可以重归于好,虽然,我并不知道我错在了哪里。
我紧紧地抓着“此时此刻”这棵唯一的救命稻草,脚下生风,因激动而微睁大的双眼,迫切地追寻着山茶花的身影。
近了!近了!
我已能看到山茶花耳边微扬的细小发丝,感受她快速行走时轻微的喘息,甚至已想象出了当我出声叫住她时,她回头略显惊讶的表情。
怕被拒绝的恐惧,因山茶花最近的冷淡态度而筑起的可悲的自尊,这些和我今后的“幸福”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我要抛开一切,我要拼命地乞求,我要承认一切我从未犯下的过错,只求她能够对我产生怜悯,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再也不想要一个人了……
我想一定连我自己,都被我此刻的内心独白所感动,我的眼神里不再有近日时时浸染着我的胆怯,它坚定、决绝,激励着我去努力争取山茶花再次绽放的笑颜。
一步之遥的距离,在我近乎亢奋的心理状态下,很快便达成,我吞了吞口水,平息了下突然凌乱的呼吸,一声早已打了无数遍腹稿的呼唤被提到了嗓口。
“涂……”
“涂茶!” [请本文作者与本网联系 以便奉寄稿酬][责任编辑:曾玉]
“嗯。”
“那么……”凄然的声音迅速转换为了自然中略带随意的语调,“这的确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
“嗯。”
“再见。”
“再见。”
那边很干脆地挂了电话,“嘟嘟”声响过了很久,我才放下手机,起身下床,开门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一片漆黑,是老妈回屋前替我收拾的“残局”,我在黑暗中静立了许久,才在乍然听到的时钟滴答声中,悄然来到了老爸老妈的房间。
老爸已在外出差了多日,今天依然是老妈独自一人睡在床上,我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拉过被子,面朝着侧身背对着我的老妈。
“妈——”我低低地唤着,搂过老妈的肩膀,依偎在她的身后,“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想放弃我的梦想。”
仿佛仍在睡梦中的老妈拍了拍我的手背,伸出手来摸索着将我身上的被子盖得更加严实后,再次安然睡去,不曾言语。
我动了动紧贴在老妈后背的脸庞,脑海中不断循环地浮现出了杜若汐不同表情下的身姿。我和杜若汐究竟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的状态呢?虽然那仅仅只是一根导火线,但我真的很想把它归罪于一个奇葩的男人。
(本文节选自天涯 作者: 顾焱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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