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调查,乳腺癌是女性的第一杀手,这不仅因为乳腺癌在已婚妇女中发病率最高,而且因为切除了一侧或双侧乳房,直接影响到她们的爱情和婚姻。然而,我的爱情恰恰经受住了乳房缺失的考验。罹患乳腺癌后,我刚刚得到的爱情不但没被吓跑,反而如磐石般坚定,如圆月般美好。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世上最好的男人。
一跤摔出了爱情
大学毕业后,经过7年的不懈努力,我终于拿到了注册会计师证书,走上了理想的工作岗位。待一切安顿下来准备考虑个人问题时,我却猛然发现,自己已到了而立之年。在家庭、社会越来越大的压力下,我匆匆走进了婚姻这座围城。
怎么也没想,到这场婚姻只维持了一年半就结束了。
我带着儿子在难以释怀的痛苦中迎来送走了6个春秋。倏忽间,日历翻到了1997年8月16日。
这天是星期日,我穿着一条真丝长裙去逛街。回来下车时,我忘了提起裙裾,被后面的人踩住,我刚迈出车门,就跌倒在地,脚脖子疼得使我站不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40多岁、戴着眼睛的男人边道歉边要陪我去医院。我知道只是了崴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就摇头说不去。他蹲下来,抚着我的脚脖子看了看,轻轻地给我揉摩起来。
揉了一会儿,我能站起来走路了,对他说:“没事了,谢谢你。”“别谢,去医院。”他不容分说,拉起我就走。
拍片检查的结果是一切正常。出了医院大门,他掏出一张名片给我,上面写着:王树,电气工程师。我们就这样相识了。
经了解,我知道了王树的身世。他出身农村,从大连理工大学毕业后顺利地留在了大连。但他的婚姻不美满。妻子是一个局长的千金,自恃高贵,对他颐指气使,最令他不能容忍的是她对他父母的不敬。王树实在忍不下去,一年前离了婚。
同命相怜,我们自然地相爱了。但曾经沧海的我对婚姻仍心有余悸,王树看出来了。1997年12月22日是我的39岁生日,这天,王树来到我家,郑重地对我连说了3遍“我爱你”。并一字一句地告诉我:“这里面包含了义务和责任,我会对你的一生负责。”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说这话时的真诚,情不自禁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癌魔偷袭爱情
人近中年还能遭遇这么美好的爱情,连老天爷都不放心,要验验其真伪。厄运突降,我患了乳腺癌。1999年3月12日,医生为我做了病乳切除手术。
突如其来的打击加上肉体的剧烈疼痛似巨石滚来,一下子把我击倒了,我仿佛跌进了寒冷彻骨的冰窟。
我身体有病,但头脑清醒,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手术第二天,我就跟王树表明了态度:“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感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时光,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你别想那么多,好好养病要紧。”他话虽不多,但做得很多。每天,天刚刚蒙蒙亮,他就从位于市郊的租屋乘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赶到医院,带来我爱吃的饭菜,用小勺一口口地喂到我嘴里。
术后头几天,厚厚的绷带似水泥紧箍我的胸部,腋下插着引流管,上身右侧一动也不敢动,稍不注意,就像刀割般疼。王树轻轻地为我按摩,一会儿为我洗脚、擦身;一会儿为我读报纸、讲新闻,想方设法减轻我的痛苦。
爱情像太阳融化了我心里的冰,像甘露滋润了生命的魂。我奋起与病魔做斗争,伤口很快愈合,术后10天拆线,12天就出院了。
王树越对我好,我的心里越是不安。我想,他的前半生已经很苦了,我不能再苦他的后半生。虽然我的肿瘤不大,手术也做得很成功,但毕竟是人们谈之色变的癌症,还少了一个乳房,我不能让他背着包袱生活。所以,当他来到我家时,我又一次提出分手。说这话时,我的心在痛。此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都渴望得到他的爱,但爱让我“口是心非”,让我忍痛割爱。王树没理会,依旧话不多,有空就来,不来也会打来关切的电话。
突然有一段时间,不见他人,也未闻其声。我猜想,王树要离开我了,我惶恐起来。人往往就是这样,自己虽已明知某种事情要发生,也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当事情真的到来时,也免不了产生波动。是我主动提出与王树分手的,可当他真的离开了我时,我才发现这份情是那么地难以割舍。我度日如年地盼着,等着,可整整一周,一点音讯也没有。
4月12日,他来电话了。我一听他问我这些天怎么样了,一股无名火就噌地蹿了上来:“我能怎么样?我倒要问问你怎么样了,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你不是说要对我的一生负责吗?怎么一个月没过你就自食其言?”我不听他解释,不容他讲话,将世界上最伤人的语言集聚成暴风骤雨,劈头盖脸地向他倾泻下来。我以为他会反唇相讥,他会怒不可遏,他会摔了电话。可不知为什么,他竟耐着性子一直听我把话说完,然后喃喃地说:“其实我初衷未改。”稍停又说,“你妹妹已经照顾你一个月了,我想去侍候你,让你妹妹回去。”“那好,你明天就来吧。”我不怀好意地说。我料定他不过说说而已,不可能来。
我重重地放下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我与王树的故事到此该画上句号了。
第二天清晨,有人敲门。妹妹一打开门就高声喊道:“姐,你看谁来了?”我怎么也没料到会是王树。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一脸倦容。“你怎么来了?”“我来照顾你。”“你当真了,我昨天是开玩笑的。”“我不是开玩笑,我已请了5天假。”王树一脸认真。他转过头对我妹妹说:“你回去吧,把你姐姐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
妹妹已扔下丈夫和孩子一个多月,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送走了妹妹,王树担负起了照顾我的全部责任。我的身体虽然恢复得比较快,但仍不能完全自理,右臂不能伸展,什么也做不了,连穿衣洗头都得别人帮忙。王树不声不响地帮我做着一切。一连5天,每一餐,他都让我吃上色香味俱佳的饭菜;每一天,他都让我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有时他像慈祥的父亲,有时他像宽厚的兄长。吃鱼时,他为我剔去鱼刺;吃鸡时,他给我剥去鸡皮;我心情不悦时,他唱歌给我听,尽管五音不全……
王树像一缕温暖的春风,吹散了我头顶的乌云,吹绿了我心中的原野。
有一天,我忍不住打探他“失踪”的原因。他平静地说:“家里来电话说父亲突然生病,我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那边又没有电话,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明白了真相,我悔恨不已。我不知怎样才能赎我的罪过,幸好妹妹及时赶来,接替了王树。
乳房缺失,爱情完美
尽管王树对我很好,我的身体恢复得也很快,但我的心头始终像有一块石头压着。因为我缺失了一个乳房,而乳房是女人骄傲的资本啊!记得做妇科大夫的女友曾对我说过:“男人比女人还在乎女人的乳房,不要说少了一个乳房,就是一个不少,只因为小点或不挺,都可能遭男人嫌弃。你没看见现在隆胸术、丰乳产品多火吗?”另一个朋友曾告诉我,她表
姐夫原先对她表姐可好了,结婚21年两人始终睡一个被窝。可前年,表姐得乳腺癌切除了一个乳房后,表姐夫像躲瘟疫似的躲着表姐,再也不肯跟表姐睡在一张床上,不久,就在外面有了女人。
一个20多年的恩爱丈夫尚且如此,而我相识不足一年尚未结婚的男朋友又会怎样呢?
见我满怀心事、闷闷不乐的样子,王树问我怎么了,我说没怎么。“不,你一定有事,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经不住他反复追问,我只得说了出来:“我得了这么糟糕的病,身体少了一部分,我成了残疾人。”他一把扳过我的肩膀,大声说:“别胡说,你是一个完整的人,健全的人!”停了一会儿,王树抚着我的肩膀说:“跟别的癌症比,你也应该高兴,比如肝癌、肺癌、胃癌……切了哪个器官能行?你切除的只是个乳房。你今生不可能再生孩子再哺乳了,乳房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留在那只是个摆设。没有它,既不影响工作学习,也不耽误生活娱乐。”
经他这么一分析,我心里的灯捻仿佛一下子被拨亮了。
亮堂是亮堂了,但我的疑虑还未全消。王树看出来了,笑着说:“你还挺顽固的,看来光说不练不行,你得给我实际操练。你不说你是残疾人吗?那就亲自体验一下残疾人的滋味。从今天起,每天一个角色,扮盲人、聋哑人、上肢残、下脚残、高位截瘫……”言毕,不容我作出反应,他就找来一条围巾,把我的双眼蒙上,命令道:“你现在是盲人了,该干啥干啥。”
我的世界顿时一片黑暗,想看书不能,想看电视不行,想听音乐,好不容易把录音机插头插进插座,试了8盘磁带也不是我想要听的。我渴了,摸索着暖瓶倒水,可没倒进水杯,却倒到脚上,烫得我直叫。
憋闷死了,我大喊:“把围巾解开,我不要当盲人!我不要当盲人!”“不行,要体验一天,现在连一个小时还不到。”“一小时足够了,我服了。”
“那好,进行下一个。”王树边解围巾边说,“现在开始体验聋哑人。”他用棉球把我的两只耳朵塞得严严实实,我顿时进入了无声世界。我顿时听不到声音,我不能说话,还好,我能看书,书是我的最爱。不知过了多久,我的颈椎开始酸痛,我放下了书。王树打开电视,电视正重播崔永元主持的《实话实说》,这是我最喜欢的节目。只见崔永元带着他特有的坏笑说着,观众不时地开怀大笑,而我一句也听不见。聋哑人的苦头我已经尝够了。
第二天,王树要我继续体验,体验高位截瘫,我死活不干。他哄我说:“我帮你,只体验一小时。”
真不争气,刚过了不到半小时,我就要上厕所。可我“高位截瘫”,连翻身都得人帮,更别说上厕所了。我喊王树,他说:“王树不在。”我急了:“我要尿裤子了。”“尿吧。”“你不帮我,我自己去。”他一把拽住我:“你去不了,你胸椎以下不能动。”实在没办法。我只得连连告饶,在最后一刻,王树松开了拽着我的手。
我终于被王树彻底征服了,被王树的良苦用心感动了,我眼含热泪大声说:“感谢上天,让我得了乳腺癌的同时懂得了珍惜生命,我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幸福的日子过得快,身体也恢复很快,两个月后,我觉得能上班了。可我切除了一侧乳房,胸部一边高一边低。天冷时,穿着毛衣、大衣还能遮丑,现在天已暖和,穿上夏装,那缺陷就越发明显,怎么出门见人?我只好把棉花塞进胸罩。可棉花根本不是用来做这个的,我弄了半天,也没弄出个乳房形状来,我生气地把乳罩丢在一边。王树明白怎么回事,劝
我说:“别上火,让我来。”
第二天,王树拿来了一个海绵做的假乳房。我一看,忍不住乐了。这海绵乳房像是像,但是个高高挺挺的“少女乳房”,我已年近40,又给孩子喂过奶,乳房已有些松弛、下垂。听了我的话,王树笑着说:“别着急,我再来,包你满意。”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块海绵,剪了起来。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像在做一件工艺品。我在旁边看着看着,眼睛湿了,悄悄起身来到阳台。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王树把他的作品呈现在我的面前。太像了,椭圆略垂的乳房,还带着乳晕、乳头。我接过海绵乳房,迫不及待地跑进卧室带上,穿好外衣,对着镜子一照,简直跟那边的好乳房别无二致。
可海绵乳房毕竟是海绵的,太轻,我那边平坦的胸部又毫无阻拦,使得海绵乳房不断地往上移,与另一侧乳房不对称,我只得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不停地往下拽。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树做了一个食指大的长条小布袋,装上从海边一个一个精挑细选的米粒大的鹅卵石,放在胸罩里海绵乳房的下端,起到了下沉、固定的作用。
这个问题解决了,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带着这海绵乳房,天气凉爽时还好,但炎热的夏天,那海绵就像一团火灼得我难受死了,可有什么办法?
王树有办法。他千方百计争取到了一个出国机会。别人都抓住一切时间观风景、逛商场,他却忙不迭地到处打听哪有卖假体乳房。回国时,别人大包小包装着好玩好用的,他的包里只装着大中小号3个硅胶假体乳房。
日历一天天翻过,我的身体越来越好,和王树的感情也越来越深。1999年春节,王树提出结婚,我没有答应,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让王树目睹我切除了一侧乳房的胸部。王树明白我的心,说现在就看。我双臂交叉捂在胸前摇头。
“听说男人都很在乎这个。”我低着头喃喃自语。
王树看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说:“我也在乎,如果事先知道,我不会找这样的女人,如果没与你确立关系,我会选择离开。可是,你发病是在我们相爱以后。我说了我爱你,要对你的一生负责,说到就要做到。你现在有了病,谁能一辈子不得病?谁都不是完美的,你缺失了一个乳房,但其余什么都不缺,你善良、坚强、乐观、豁达、聪慧,值得爱的地方多得是。相信我吧!”
王树的话字字发自肺腑,句句情真意切,听得我泪流满面。我还有什么可犹豫、可怀疑的?我一把扯开衣襟,将胸膛袒露。王树怔了一下,旋即双手紧紧地抱住我,脸紧紧地贴在我胸口。我们一句话也没说,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2000年3月12日,我在右侧癌乳切除一周年的日子,我穿上洁白的婚纱与王树携手踏上了婚姻的红地毯。
如今,4年过去了,我们的爱情如初,我们的婚姻如初。居家过日子,虽然也不免勺子碰碗,但与我的乳房缺失无关。
翻开报纸,铺天盖地的隆胸广告无疑在向人们宣布:乳房是女人魅力的焦点。每个女人都精心地呵护着它,希望它更美丽,更挺拔,希望它能令爱情生活更富有情趣。
据辽宁一家医院的跟踪调查显示:73%的乳腺癌患者婚姻破裂或丈夫有了外遇,乳腺癌对女性的伤害一点也不亚于癌魔。本文的女主人公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了一个富有爱心和责任感的男人。其实,女人在失去了魅力的焦点时,爱人的态度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态。女人在这个时候一味地自怜自弃,于事无补。坦然、自信、乐观和坚强才应是她们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