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男,23岁,曾做过兼职模特,也在沪上知名酒吧阿玛尼做过服务生。现在,刺眼的红色囚衣无声昭显着他的身份。
吴雅丽是在阿玛尼点名光顾他的客人,是年轻貌美冷艳的“富婆”,也是亲手打电话报警令他被捕的受害者。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王建选择以盗窃向吴雅丽复仇?英俊男服务生和美貌富婆间,又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纠葛?
看着铁窗外的蓝天,王建慢慢地讲起了他和她之间的故事。
A、我的新工作
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在那里工作,如果没有在那天遇到她,如果没有在那时候丧失理智和原则,也许现在,我还是自由的。
我常常忍不住回忆和她相遇的那个晚上,她那张异常美丽却永远冷漠的脸,她对我所做的、所说的一切,历历在目,音犹在耳。
事到如今,我,依然恨她。
我和她的故事,要从2008年1月说起。
那天,我同学生日。我们一起去了一个叫阿玛尼的酒吧。老实说,以前我几乎不来这些酒吧,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闲钱。
那时,我一直没有正经工作,赖以为生的“职业”是“兼职模特”,也就是圈子里说的“野模”,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只能在一些小广告里“凑热闹”,有活就接,没活就得闲着。
因为长得还不错,我的“工作”在同行中算是比较多的,但我的生活还是很拮据,因为和别人不一样,我把大笔大笔的钱都花在了同样做模特的女朋友晓晓身上。
和圈子里大多数女孩不同,晓晓很单纯,似乎还没有沾染上这个圈子功利、浮夸的习性。我觉得我淘到了“宝”,非常珍惜,也愈加不想让她在这个圈子里继续“混”,便决定养着她。
然而,凭我一个人时有时无的收入来维持两个人的生活,谈何容易?经常的,我和晓晓甚至会面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窘境。
连心爱的女人也养不起,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郁结于心,消沉寡欢。同学生日那天,我答应和他一起到阿玛尼喝上几杯,也为了散散心。没想到,我们在这里遇到了另外一个同学,他衣着光鲜,穿金戴银,拿着最新款的手机,豪气地要了一瓶洋酒请我们喝。
可他家境并不好,甚至一度还向我借钱度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阔气?
我借着酒劲问他,有什么赚钱的门路没有。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笑了,“有,而且你能做得比我好!”
他说,他就在阿玛尼工作。他还说我条件不错,可以介绍我进来做。而工作则被他描述为:陪女客人喝酒。
从他闪烁其词的言语里,我明白了些什么。我知道本该摇头拒绝,但鬼使神差般地,竟然点了点头,“只陪酒,不做别的,这是我的原则。”
B、和她的相遇
一晃,我在阿玛尼已经干了1个多月了。
由于我长得确实不错,很多客人甚至特意“点”我陪她们,所以我的收入也越来越多。
但我并不快乐。陪酒,赔笑,应付着各色客人的各种要求,每天都要熬到清晨才下班。我脸色苍白,昼伏夜出,几乎看不到阳光;而更痛苦的是,我的原则不断被诱惑和挑战。
另一方面,我和晓晓的生活也因此有了很大的改善。我给她买各种漂亮衣服,精美首饰,带她四处游玩。当然,我从来没有告诉她我在做什么,我只是说,最近接了很多广告,手头宽裕。
直到2008年3月16日凌晨。我遇到了她。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在阿玛尼酒吧等活儿,这时领班告诉我,有个客人指名要点我陪酒。“这个女的很有钱,就是脾气有点怪。”领班别有深意地提醒我。
老实说,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是没有见过有钱而脾气怪异的客人,应付财大气粗寂寞空虚的富婆,对我来说已经不成问题。
可当我看到她后,才发现,这个富婆,确实不一样。
她叫吴雅丽,黑发高高束起,穿着黑色套装,戴着墨镜,身上散发着名牌香水好闻的香味,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
老实说,她长得很美,而且也很年轻,看起来不过20出头,跟我相差不了几岁。
我很奇怪,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到这里找人陪酒。
刻意调情,曲意奉承,像往常一样,我尽量逗她开心。可她美丽的脸上,始终是一副漠然的表情,甚至还有不屑和鄙视。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欢场寻欢的女子,竟然这样不“投入”,那她的乐趣又在哪里呢?
喝了没几杯酒,她突然从手边的名牌包中取出一小包白色粉末,冲我晃了晃,近乎挑衅地看着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她那天晚上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点点头。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它属于软性毒品的一种,K粉。
我知道,这是魔鬼,一旦沾上,就不能回头。而且我也有我的原则,所以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碰这个东西。
吴雅丽第一次笑了。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含笑问,“来,陪我一起吸点。”用的是肯定句,好像她知道我根本不会拒绝一样。
我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会这个。”“那我教你。”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手,涂着猩红色指甲油,纤细修长,不知怎么却让我一时目眩,“不,不,吴小姐,我……我不吸这个的……”“哦?”她挑高了眉毛,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不给我面子是不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重重地把那袋粉末丢在桌上,“大家都是来找乐子的。我不逼你,吸不吸,你自己看着办吧。”“阿建,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吸一口,敷衍她一下吧,别这么不知趣。”身边其他的同事好心地劝我。
我沉默不语,低垂着头。
原则,赚钱,赚钱,原则,这两个词交替在我耳边回响,令我仓皇。
她坐在沙发里,半侧着头,还是一副挑衅的表情看着我。
咬了咬牙,“行,我吸。”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的选择,吴雅丽一脸无所谓,淡淡地笑了笑,把那包白色粉末丢给我,“拿去。”
我终于吸了第一口K粉,被呛得不住咳嗽,不知不觉间,眼泪也滑了下来。
C、对她的复仇
凌晨3点钟。包厢里已经是烟雾缭绕,一片狼藉。夜的昏暗笼罩在每个人疲倦不堪的脸上,折射出一片颓废之色。
我却很清醒。不知道是因为那口K粉的“副作用”,还是心里的那些情绪作祟,我异常清醒,不自觉地频频看向吴雅丽。
吴雅丽竟和我一样,清醒。
她还是一样的表情:环抱手臂,淡淡的,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已经烂醉如泥的男男女女,嘴角边浮现的微笑,写满轻蔑。
一转头,吴雅丽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慌忙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她,她却好像丝毫不惧怕和我眼神对视,“你,去叫人来结账。然后,陪我去吃夜宵。”
又是一样的语气。肯定句,命令似的,没有一点点反对的余地。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眼神里不带一丝情绪,寒冷如冰。
无法拒绝,不能拒绝。我清楚地知道,直到现在,我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只有等陪吴雅丽吃完消夜,让她心满意足后,我才能拿到该拿的那些钱。
我眼睁睁地看着吴雅丽从手袋里掏出厚厚一叠百元大钞,豪气地摔在桌上,“不用找了。”年纪和我相仿的女生,出手竟然如此阔气。我注意到,她的手袋、首饰,甚至手里拿的手机和戴的墨镜,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我忽然很好奇,这个冷漠女子的美丽外表和锦衣华服背后,到底是怎么样的生活?
带着重重疑惑和好奇,也带着尽快完成“任务”的渴望,我和她一起,走出了阿玛尼。
此时已经是凌晨4点。酒吧附近大部分的餐饮店都关门了。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吴雅丽,“吴小姐,我们……还要去吃夜宵吗?”
“当然。我要去吃小龙虾。”她看都没看我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我叹了口气,紧紧跟上。
我们找了家吃小龙虾的排档,随便点了些吃的。菜上桌了,吴雅丽却不动筷子,只是从包里掏出一沓钱给我,“我累了,不吃了,想现在回家。你能陪我回家吗?就送到我家门口。”
我接过钱,怔怔看着她。我不喜欢这个美丽而冷漠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在刻意折磨我,我甚至不愿意再跟她多待一分钟。但想到她大把大把掏出的钱,我决定继续忍下去。
我一路无语。吴雅丽也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沉默地走到她家门口,她才终于又开口了,“你,进来坐一会儿。”
走了那么长的路,又被她折腾了半天,我当时确实觉得很累,就想进去休息一下。坐一下就走。我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可一进房间,我就有些坐不住了:吴雅丽开始放音乐,音乐充满了媚惑和挑逗;然后她又打开电脑,说是要给我看她的“网店”。
动辄就上万元一件的大牌衣服、首饰,崭新的几乎没怎么用过的手机、数码产品……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吴雅丽在网上展示的这些商品,出售的价格却都低得让人咋舌,不由得问,“这么新、这么贵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把它们这么便宜地卖出去?”
“衣服穿不下了,手机不想要了,所以就卖掉喽。”吴雅丽漫不经心关掉网页,淡淡地说,“而且,你知道吗,这些东西又不是我自己花钱买的,卖多少钱我都不心疼。”
我吃惊地看着她,“不花钱买,那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她看着我笑了,一整个晚上,她这个时候笑得最开心,美丽的脸像花儿一般绽放着,“男朋友们送的呗。他们喜欢我,就送这些东西讨我欢心。”
我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美貌女子。我的反应似乎让她更加满意,“这些男人个个都是这样,以为买些东西来打发我,我就会喜欢上他们。我才不会!我收下这些东西,再卖掉它们,然后把卖来的钱用来打发像你一样的男人!”
略带得意地,吴雅丽跟我描述她如何报复她心目中只想占她便宜的“臭男人”:卖掉他们送的名贵礼物,规定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用变卖衣物得来的钱去酒吧寻欢作乐,并以羞辱陪酒的男服务生为乐……
一瞬间,我的所有迷惑都解开了。
这个没有笑容的美丽女子,这个出手阔绰的年轻女孩,这个把我呼来唤去逼迫我做违反原则事情的古怪客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她觉得被男人污辱了,所以要反过来报复。而我,恰好是她选择的报复对象!
愤怒,在心里蔓延开来。在心头缠绕的藤蔓,刹那间枝繁叶茂……
D、最后的报复
吴雅丽似乎并没有看出我的愤怒。她慢慢贴近我,暧昧地笑着看我,“这么晚了,你今天不要回去了,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她不过是想再挑战我的底线,可是这一次,我默默发誓绝对不让她得逞。
所以,我刻意扯开话题,和她谈谈服装、首饰,这让吴雅丽有些生气。
于是她又提出要我睡一会儿。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打车开销也贵,再说也确实很累,所以我就同意睡一会,“你只有一张床,我就睡沙发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的态度让吴雅丽不满意了,她又恢复了对我的冰冷,坚决拒绝了我的要求,“我们都睡床,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我没有再拒绝,就这样躺下了。后来中间她上了一次厕所,我就睡到外面,她睡里面去了。
睡到上午10点多我醒了,她却还在睡。我看着她熟睡的侧脸,那么美丽,可想到她对我和其他人做的一切,一股怨恨,在心里翻江倒海。“凭什么她能拿别的男人那么多那么贵的东西?这些东西又不是她自己的!凭什么她要逼我吸毒还要故意勾引我?我又没有伤害过她!”
越想,我的心里就越不平衡,一个念头突然蹦了出来,“她能报复男人,为什么我不能报复她?”
我想到的报复方法很简单:把她一只欧米珈手表,一只诺基亚牌魔鬼鱼钻石版手机,一架佳能牌数码照相机,一枚卡迪亚戒指,一枚宝格丽戒指,两副太阳眼镜,全部席卷一空,然后轻手轻脚离开了她家。
我将拿到的东西放回家里,还将手机关机。当天晚上,我去找了晓晓,把两副太阳眼镜送给她,说是我自己用衣服换来的。
第二天,也就是3月17日,我把手表当给了一私人当铺,得款4000元;手机、数码相机我没有处理掉,因为我知道,这些东西卖不出什么价钱的。戒指送给晓晓一只,另一只也放在家里。
这段时间,因为怕被吴雅丽找到,我决定离开阿玛尼,手机一直关着。到了3月25日我开机,一下子进来了很多信息。因为申请了来电提醒,看到了一个号码曾反复打过我电话,于是我就回拨,一个女的接了电话。
“知道了。那就这样吧。”她挂断了电话。
3月26日晚上10点,按照约定,我将手边所有她的东西全部包好,又拿上了4000元人民币,一起带上去了约定地点。
可没想到,我这么诚心跟她道歉,吴雅丽居然还是报了警。当民警给我戴上手铐时,我看着站在远处的她,仍然是那样的冷漠表情,忽然明白了,这是她对我,最后的报复……(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记者手记
如果说要给这个案子一个关键词的话,毫无疑问,一定是“报复”。
她羞辱他,是为了报复所有男人;他盗窃她,是为了报复一个女人。
就像王建比喻的那样,报复的念头,开始是一棵嫩芽,而后是一枝藤蔓,最后在愤怒、不满中,枝繁叶茂。也许,在报复的那一瞬间,他们得到的所谓快感,是旁人无法明白的。
波德莱尔曾在《恶之花》里,这样描述罪恶,“恶之为花,其色艳而冷,其香浓而远,其态俏而诡,其格高而幽,绽开在地狱的边缘。”
罪恶有很多时候,确实是诱人的,也确实存在于每个人心底的阴暗处。然而,在它萌芽之时,如果选择止步,选择后退,选择看守住自己的底线,不逾越道德和法律的边界,也许恶之花就能不再绽放。
男服务生,美貌富婆,纠葛